毓庆宫里,众人跪在外边的庭院中,就连常安也是同他们一起跪着的。
“嘭”的一声,是拳脚相加的声音,清风也不躲,面门直接挨了一拳,他往后趔趄两步,勉强站稳后,也不擦嘴角的血渍,又默默的跪了回来,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给本宫做决定了!”靳长涯目色阴寒,手臂上青筋暴起,“你知不知道,江轻尘她会死的!”
“那么殿下!”清风忽的抬头,逼迫又不失恭敬的问,“您纵然跳下去又能如何?以一人之力抵抗天灾?殿下脑子可以不清醒,清风却不行。”
靳长涯抿了抿唇,站起身子来往外走,清风连忙跪在他面前,靳长涯气急:“让开。”
“殿下,皇上有令,殿下要在毓庆宫好生休养身体,在没有找到江轻尘下落之前,不得离宫。”
“想把我软禁在宫里是不是?”
靳长涯从未像现在这么失态,他眼睛充血赤红无比,额角青筋一跳,抬脚踹翻清风,“本宫偏不如你们的意,江轻尘死,我就同她一起死,都来逼我,都来逼我!”
许是气血攻心,他捂住胸口,喉间腥甜,呕出一口鲜血来。
清风吓的连忙想要去查看靳长涯的身体,却被他一把挥开,他暴吼出口,“都给我滚开,我今天就要出去,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他跌跌撞撞的往外头去,清风跪在原地,带着哭腔,“殿下,陛下下令,您若是敢踏出毓庆宫一步,那么搜救轻尘小姐的军队便会立马撤回,他会向天下即刻宣布江都司牺牲殉职的消息。”
高大的身躯停下,他颓然的跪了下去,手掌覆在眼睛上,肩膀微颤,一行清泪连珠落下。
清风抿着唇哭的无声。
他也好难过,好讨厌自己,可是事关主子的性命,他没办法,主子是太子,是储君,他在无论何时,都要先保证,太子的安全。
所以,大家都在无形之中抛下了江轻尘—
这年的苏木很冷漠,在她提出可不可以收留她的时候,他半分犹豫都没有,干脆了当的拒绝了。
江轻尘撇撇嘴,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带着好奇打量,朴实的渔民很害怕外人。
人群中出现一道不确定的男声,“江小姐?”
江轻尘愣住,眯着眼睛向人群中看去,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瞬间瞪大了眼睛,“黑羽?”
她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黑羽。
黑羽在跟大家解释,这是他的远方亲戚,那些人才散去,苏木拎起渔网深深的看了一眼江轻尘,沉默的离开。
她腹部有伤,刚刚因为移动的关系又有些裂开,黑羽扶着她走,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轻尘小姐,若是平乐看到你来这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江轻尘忍住腹部的疼痛,也笑开,“我也很开心,能够再见到你们,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居然离定京这么近。”
黑羽喜悦过后,又想起来问正事,“不过,轻尘小姐,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江轻尘的伤口应该是被海水泡的有些发炎了,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再问下去,我就疼死了,你快点背我回家,给我找点止血的草药来。”
黑羽这才看到她腹部那块更暗的血迹,他啊了一声,背起江轻尘就跑。
两人回到草屋,平乐见黑羽背了个人回来吓了一大跳,后来见到是江轻尘后,大喜过望。
江轻尘的伤口经过缝合又包扎,折腾了这么久后已经到了黄昏时刻。
江轻尘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几人面色都很凝重,黑羽道:“你既然能够被冲到这里,那那个土匪想必也没死,我怕就怕,他现在猫在我们村子的暗处,准备着伺机而动呢。”
“对,他现在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若是他针对我下手的话,此人心极狠,杀不了我绝对不会罢手的,我就怕他对你们下手。更何况,”江轻尘看了眼平乐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不自觉的柔和。
“平乐还有身孕。”
平乐要说不怕是假的,可她不能露出半分来,她握上江轻尘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也许他已经死了,再说即便他活着又能怎么样,黑羽也会武功,你武功也那么厉害,咱们还有一个村子的人,不用怕他。”
黑羽看着她温柔的笑,眼里皆是爱意。
平乐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去差使他,“你给我们做点吃的去,饿都要饿死了。”
“遵命,娘子大人。”
黑羽离去,海边小屋温馨极了,亮着暖暖的烛光,这里是个孤僻的小岛,不受启国管辖,跟定京城隔海相望。
平乐较江府的时候丰腴了不少,神态皆是满满的幸福感,甚至还有了婴儿肥,就连那道可怖的疤痕,若非凑近她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毫无疑问,黑羽用自己满腔的爱意为她筑起坚固美丽的城堡,将她宠成了一个真正的公主,余生很长,黑羽用他一辈子来治愈她。
她穿着干净的素衣麻布,虽然比不得江府衣来伸手的日子,可是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充实,黑羽让她觉得,她是弥足珍贵的,是被珍视的。
江轻尘看的鼻尖泛酸,“平乐,看到你们现在这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轻尘,”从她刚才的叙述中,平乐能听出她刻意的省略了一些事情,比如靳长涯,她就一字未提。
“你跟殿下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是个独立的小岛,为了躲避定京那些人的视线,黑羽带着她意外发现了这个地方,这里消息闭塞,风景秀美,人民质朴,来到这里后,外头的消息,她从来没有关注过。
江轻尘刻意回避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喷涌而来,她觉得委屈又难过,呜咽了眼一句,
“他要娶孟听吟。”
他对她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好,甚至在她被别人刁难的时候,都不在为自己出头。
他,还在生死关头,放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