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失了礼数。”
他话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讽刺，之前的容肆不拘小节、大大咧咧，江湖之内皆兄弟，可此刻，他娶了公主，难听点，他“嫁进”了皇家，容家不再是他的靠山，他成了弃子，被容家驱逐，太多的事情磨平了他的骄傲。
他变得小心谨慎，学会了逢迎，学会了说假话。
他恶心这样的自己，可又没有办法，比起自尊，他更像活着。
靳长涯没说什么，瓷杯里的茶水温热，冒着白色的雾气，男人的瞳孔里也像是氤氲了雾气一般，里面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他淡淡说：“你现在倒是同之前不一样了。不过在这宫中，在这定京城里，你这样也挺好的。”
容肆笑笑没有说话，他将茶杯握在手里，却驱散不了身上的寒意。
“容肆，咱们有多久没好好的在一起说过话了？”
不等容肆回答，靳长涯又说，“总感觉生疏了点，之前在太子府，你时常找我喝酒聊天，那时候本宫也是太子，你也不像现在这般拘束，那样的日子，想起来倒也怪珍稀的。”
容肆抿抿唇，神色不明。
靳长涯扫了一眼他的表情，继续说：“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本宫见你时常的早出晚归，书瑶这段时间很艰难，又要临盆，你不在她的身边的话，会让她多想。”
容肆心里头一惊，抿了抿唇才说：“我在城中有些朋友，这些日子宫里头的气氛不太好，我……”
他瞥见靳长涯的神色，蓦然又住了口。
他这么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难不成堂堂启国的太子，会闲到跟他这个妹婿来闲聊吗？
靳长涯的笑意有些凉，“容肆，本宫不喜欢受到欺骗。”
靳长涯的话让容肆攥紧了手指，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里有些无奈，“启国律法没有规定驸马不能三妻四妾吧？”
容肆的态度不算是好，靳长涯也不生气，他只是淡淡回答：“你说的对，的确没有。”
他话音突然一沉，拂袖摔落桌上的瓷杯，瓷杯通感情一般易碎，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他极为危险的眯起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字的从牙齿里迸出，“可容肆，你还有没有良心。”
容肆脊背挺得僵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当年你被驱逐出容家，你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可曾帮过你？一直在帮你的，在你身边陪伴着你的是靳书瑶，不是她百合，当时她在什么地方？哦，本宫若是没有记错，她好像是卷了你最后一笔钱跑了？”
靳长涯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到现在，她一句软侬细语就能将之前的一笔勾销？那你又知不知道，本宫的妹妹在你躺在外头女人的温柔乡里的时候，在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噩梦，若是没有本宫的庇护，身为叛贼的妹妹、女儿，在这深宫中，你当真以为她还能活下去？”
宫人的羞辱，苛责，虐待，会生生的压弯她一身傲骨。
他语气很冷，如十二月的雪，“容肆，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本宫回来之前，你最好能处理好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否则，本宫不介意插手。到时候，你别怪本宫不给你留情面。”
容肆回到灵暖阁的时候，靳书瑶正在喝滋补的汤药，她喝了一口同雪希说着什么，雪希也低垂下头，两个主仆之间，仿佛是有秘密一般，说的认真。
直到容肆离他们之间很近了，雪希才发现自己，惊吓似的跳开，“驸马爷。”
靳书瑶也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但是转念想起她跟雪希的谈话，又不免有些忐忑，“容肆，你回来了？你刚才听到了什么没有呀？”
容肆坐在她的身边，有些神思不属，他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靳书瑶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跟雪希对视一眼，雪希立刻收拾了汤盅退下，将房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没什么事情，对了你这两天宫外的事情忙完了吗？”
容肆看了她一会，忽然将她抱进怀里，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两天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对不起，我没能在你难过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
靳书瑶摇摇头，“没关系的容肆，我知道你忙，我没事了，有雪希陪我，轻尘有时候也会进宫陪我说话，你放心。”
她从前一个娇纵、我行我素的公主，对他现在如此体贴，他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放开她，将脸贴近她隆起的肚子，“这小家伙是不是闹你了？”
靳书瑶摇摇头，一脸的幸福，“没有，他很乖呢，不过他有些想念他的爹爹了，在怨他的爹爹不来陪他呢。”
“哦？那我来听听。”容肆将耳朵贴近她的肚子，忽然有些震惊的抬头，“书瑶，他好像真的再踢我。”
靳书瑶被他这个模样给逗笑，她推了推他，“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孩子踢得是我，可不是你。”
“你这都要跟我抢是不是？”容肆有时候就像是小孩子，他五官精致，皮肤奶白，显得年龄小，没有稳重感，可靳书瑶就非常喜欢容肆这样的。
“就跟你抢，等孩子出生之后，我既是他的母亲也是他的父亲，也不给你抱。”
“娘子，娘子？为夫错了，踢得是你，是你还不成吗？娘子？”
靳书瑶正要笑，却又听容肆说，“等孩子出生了之后，只看得见你自己这么一个丑娘该有多难过呀，还是让我这个好看的爹爹多多熏陶他为好。”
靳书瑶恼羞成怒冲过去打他，“容肆你真讨厌！”
灵暖阁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雪希轻轻的给他们关上门，心里头也为公主高兴。
她坐在台阶上，望着那轮皎洁的月亮，忍不住祈求。
月神娘娘，雪希真心的请求您，一定要让公主获得幸福呀。
公主从未做出过伤天害理的恶事，没理由这么不幸，若是需要人付出代价，那么雪希甘愿用生命换公主一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