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尚黎拨开自己身边的冰块,腿脚发软地走了出来。
她听说过战场的凶险,也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被吓得像个木偶一样。
要不是莫离反应够快,她要么已经中了那可怕的绿刺,要么就被拂苍的剑气劈成两半了。
她浑身发软地坐到地上,在这一刻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茫然地抬头,便恰好看到了远处相拥的两个人影。
在暗淡的星光下,玄越正紧紧抱着莫离,表情极尽珍惜也极尽庆幸,好像莫离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存在。
在这一瞬间,尚黎突然理解了莫离为何会有底气对她说出“你已经输了”这样的话。
——因为他爱她,爱到她已无需怀疑这爱的分量与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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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苍离开营地后,莫离和玄越携手清除了营地里异变的天兵。
而从远处赶来的异变天兵似乎也都听从了拂苍的诏令,不约而同地追随她远去。
营地暂时又变得安全了。
各处分派的天军也陆续传回来了战报。
他们有的进展顺利,已经成功完成了清剿;有的因为妖类在拂苍指示下提前转移了阵地,去后只扑了个空;还有的就是像龙虎山一样,被拂苍释放的绿刺污染异变,成为了她的鹰犬,受她驱策。
这样的结果是让人有些意外的。
拂苍的行动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迅速,而且最令人如鲠在喉的是,她居然继承了宙落的绿刺。
过去他们本以为杀死宙落以后,绿刺就将不复存在了。可事与愿违的是,被绿刺污染的拂苍竟也继承了这项能力。
这无疑给目前的战局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黎明将至的时候,莫离玄越和青梧等天军军官在水云镜进行了一次战事会议。
在会议上,莫离对各地情况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了解,随后便做出了新的战事安排——
一、维持现有局面,以守为攻,尽量减少人员损失。
二、斩杀拂苍。
当莫离提出斩杀拂苍的时候,水云镜中有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大家知道这是防止天军异变最有用的办法,因为在诸多异变天兵中,仅有拂苍一人掌握了这项能力。可是出于旧情,大家谁都不愿意对这项提议表示赞同。
最后还是青梧出面陈词,才让大家接受了莫离的这项安排。
会议结束后,玄越便返回了他所负责的南部战区,进行下一步的战事调控。
而莫离则留守原地,对被拂苍来袭所重创的营地进行重新修建,同时对北部战区进行调控安排。
一些天兵被抽调过来增补人手,重新修筑工事。
莫离在视察了一遍情况之后,便返回新搭起的营帐内,针对刚刚会议上通报的最新情况对地图标注进行修改。
可慢慢地,就有一些谈论的声音透过帐帘传了进来。
“唉,我看这莫离还是不行啊,你看看咱们这次受了多大损失。”
“是啊,要我说,她安心当她的太子妃娘娘得了,干嘛非要来这战场上掺和一脚。”
“嗐,这不是那位神女来了,她有危机感,就想表现自己证明点什么呗。”
“想证明自己也别拿兄弟们的人命证明啊,看玄越对她那副忠心的样子,她掉掉眼泪撒个娇,这正妃的位子不就来了吗?”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个女人老是想在我们男人的地盘混。要是真像阁主那么厉害也就罢了,可她算个什么呀?我可听火焰山的人说,她在终试前去找了玄越,嫌他之前的考试给她放水,结果人玄越终试一发力,她就输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说她干吗自讨苦吃啊,见好就收不得了。”
“是啊,我之前还以为她多厉害呢,老听说她考第一,现在看来,那都是玄越故意让着她呢。”
“这玄越也真是个大情种。”
“不过平心而论,莫离的长相倒也真的可以。要是她不这么作妖乱来,哥们还挺喜欢她。”
“轮的着你喜欢吗?人玄越都是太子了,未来的天帝陛下,你说话可小心点。”
“是是是,我谨言慎行。”
“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当她的娘娘去,这苦日子我可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
议论声虽是随着风声隐隐约约传进来的,可进了莫离耳中就有如放大的魔咒。
她双拳慢慢攥紧,整个人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面上平静如常,可内里却积涌着滚烫的岩浆。
自玄越身份大白之后,这些针对她的争议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人们在面对这些花边轶事的时候就像一条条恶犬,总是加以最深的恶意去揣度,来满足他们内心的窥私欲和审判欲。
不过与人争宠这种事情听一听也就过了,最让莫离无法忍受的是,她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现在都毁于一旦了。
好像她的那些付出都是假的,她一路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自己,而是玄越的施舍。
她能够预想到未来这些声音和争议不会停止,反倒还会随着玄越登上帝位而变得愈演愈烈。
多可悲,她那么努力拼来的身份地位,比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太子妃娘娘。
她所取得的成绩、付出的艰辛,仅仅因为她是女人就被随意抹杀掉了。
在这个无比压抑的时刻,莫离终于理解了拂苍当时为何要鼓励她去努力、去拼搏、去争取。
现在想来,拂苍当时力排众议成为战神的历程,恐怕会比现在的她还要艰难更多。
拂苍想让她做她的后继者、同行者,想让她们作为先驱,去为后世的女人拼来一个公平的环境。
可如旗帜如标杆的拂苍,却已经牺牲在了妖界战场上。
莫离深深埋下头,感受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苍凉和孤独。
拂苍在失去自我前,将孤勇的意志传承给了她,而现在就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