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林予舒预想得还要糟糕得多。
病痛不仅带走了他的脂肪,还带走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艺术家向往自由的灵魂。乔至简面黄肌瘦,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林予舒一时间很难讲他和那个温文尔雅的乔叔叔联系起来。
长期日夜陪护的金曼不似昔日神采奕奕,满面愁容,林予舒看得出这些日子里金曼哭过不少回,还在艰难接受“完美丈夫”即将离世。
林予舒和胸外科的马主任联合主刀,最大程度上切除了乔至简脊柱内的肿瘤,但早在术前,林予舒就充分告知金曼手术只是缓兵之计,中晚期恶性神经鞘瘤根治的例子几乎没有,不建议她抱太大的期望。
金曼通情达理,术后握着林予舒的手,“你乔叔叔很喜欢你,以前天天念叨着想你当我们家的儿媳妇。”
林予舒苦笑,心想她也算是乔至简的半个儿媳妇吧,虽然“儿子”和“公公”没有一个人承认她的身份。
患者家属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患者本人少,金曼有一肚子苦水想和林予舒倒。
林予舒疲惫不堪,无心应和,“您和乔叔叔多保重身体,我先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林予舒陷入道德困境,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纪铖分享乔至简患癌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纪铖对乔至简的态度有所缓和了。
不可能,不可能,纪铖对乔至简深恶痛绝,一定会觉得是上帝的旨意,让他接受迟来的惩罚。
林予舒心烦意乱,推开家门没迎来老公和女儿的热烈拥抱,心情更加复杂失落。
经过书房时,林予舒驻足,从门缝里看到 Evelyn正在画画,叽叽喳喳地和纪铖讲述创作理念。
纪铖就坐在Evelyn的对面,一边递水彩笔,一边耐心平和地听她讲,不时夸赞女儿厉害,有艺术家的天赋和潜质。
桌上的画布不够小艺术家施展,Evelyn拿着画笔,一屁股坐进纪铖怀里,把Daddy的纹身当成了填图游戏,给顶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画上了粉绿相间的格纹裙。
林予舒惊觉纪铖的性格愈发温和,有人在他心爱的纹身上乱涂乱画也不恼怒,心甘情愿伸直手臂给女儿肆意发挥,甚至还提议:“Evelyn,你在Mommy的名字旁边也写上你的名字好不好,Daddy明天把你的签名也变成永恒的纹身。”
Evelyn歪歪扭扭用六色彩笔写下六个英文字母,写到最后一个n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纪铖,“可是我用水彩笔写的名字Daddy一洗澡岂不就没有了。”
“别担心,Moon Pie(小甜派)”,纪铖笑着说:“Daddy今天洗澡时在手臂缠上保鲜膜,一定保护好艺术家的作品。”
父女俩笑成一团,林予舒不忍破坏当下的美好场面,默默掩好书房门,回卧室换衣服。
林予舒刚扒掉身上的束缚,还没来得及套上睡裙,腰间就多出一支健壮却又五颜六色的手臂,后背被温暖的胸膛包裹,低沉的男声传入她的耳,“回家怎么也不先来抱抱我,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林予舒意识还在放空,身体本能地反手抚摸男人锋利的下颚。
纪铖故作不悦,低头轻咬她的肩窝,“专心听我讲话。”
林予舒忽地回过神来,“抱歉,最近工作有点忙。”
纪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给林予舒做起肩颈按摩,“最近很累吗?今晚你还要出去睡吗?”
相比起纪铖,Evelyn和林予舒的相处时间十分有限,所以她十分珍惜妈妈哄她睡觉的母女时光。
林予舒尽量每晚都抽出时间和精力哄Evelyn睡觉,但Evelyn小朋友的精力极其旺盛,Mommy讲睡前故事时她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复读机,总是一遍遍地问为什么呀,林予舒只好耐着性子回应,耗尽了她的脑细胞和精力。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场面经常从林予舒讲睡前故事变成了Evelyn绘声绘色分享幼儿园的见闻,把林予舒给哄睡了。
于是林予舒在累得不想被打扰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去酒店整理思绪,这个月她去的频率尤其高,已经有四晚她都是在凌江边的江景房里独自度过。
林予舒冲纪铖挤出一个微笑,“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吃过饭后把Evelyn送去姥姥姥爷家,我们度过一个火热的忘崽之夜。”
纪铖欣喜,像只向主人表达爱意的萨摩耶,用鼻梁蹭她的肩窝,“真的吗?”
他喃喃抱怨,“你已经很久没有兴致主动邀约我亲热了。”
“两周也算久吗?”
纪铖义愤填膺,“怎么不算!你的一天相当于我的十年!”
林予舒转了个身勾住纪铖的脖颈,“想让老公填满我…”
见纪铖面红耳赤,林予舒嗤笑,说:“填满我的生活,而不是被杂七杂八的烦心事困扰。”
林予舒把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脯,没来由地说了句,“还好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成熟、稳重、可靠。
和乔至简完全相反。
纪铖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轻揉她脑后的发丝安抚,“我没有变过,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