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位姑娘。
我从下人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翻看兵书,闻言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样的姑娘?”
贴身服侍我的下人说道:“肤白胜雪,钟灵毓秀。”
能被这样称赞的姑娘,想必是十分动人的,看来我的夫君倒和我的眼光一样。如果是我见了这样的姑娘,也定是会小心呵护的。
手上的兵书又翻过一页,我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02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抛就能抛的。
在第二天,我的夫君就进了我的院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夫君反问:“没事我就不可以来了?”
我说:“可以是可以——”
我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兵书:
“但你会打扰我看书。”
夫君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
我也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最后是他先移开目光,视线虚无缥缈地落在其他地方,微不可查地抿起唇。
“……我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他说道。
“那不是挺好的吗?”我有些疑惑:“难道是她的身份有问题?”
“凌溪——”
他似乎在咬着牙,打断了我的话。
我安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爆发。
但他却陡然收回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就像海底下濒临爆发的火山被海水安静地死死埋在深处。他转身离开了我的院子,仿佛刚刚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而他来见我,也只是把他带回来一个姑娘这件事告知于我而已。
侍女重新走了进来,为我续上安神香。
我收回了目光。
03
我的夫君姓秦,在家族同辈里排行第七,我一般称他为秦七。
我们缔结婚契是各有目的。
当今圣上是我的舅舅,而我是大庆最受圣宠的荻溪郡主。在庆历12年我为大庆领兵出阵,战战大捷一转颓势,战事很快就被终结,大庆获得了敌国的无数赔款和割地。
我则功成身退,准备闲适地度过余生。
不过总有人想扰我清静,比如那些觉得我功高盖主的臣子,和试图让我远嫁和亲的异邦。
虽然舅舅现在不舍得我,但难保他以后会想什么。
在一人一马闯入提议将我和亲的臣子府中,用长枪将他逼至马下,看到他煞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目光后,我温和地说道:
“我是郡主,尚书大人。但我也是杀退了西辽数十万兵士的镇西将军。”
我缓缓收回长缨枪。
“您可莫要忘了。”
我骑着马不徐不缓地离开尚书府,身后混乱一片,而我没有回头,在路过落柳河河岸的时候下了马,牵着我的宝马云雀安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河面上的行舟。
然后我看到了秦七。
今日休沐,他正和其他翰林一起泛舟。但在他人吟诗作赋时,他却一人坐在船头,不曾言谈说笑,只是安静地写着一副字,然后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
我和他一瞬间四目相对。
清风拂过,我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年轻翰林神色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忪,然后便匆匆错过了眼,微微抿唇。
我也想起了他家中的情况。
秦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显赫世家,如今家道中落,和前朝被污为叛军党羽有重大干系。即使后面证据不足,在有心人安排之下,秦家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他靠着科举进入朝堂,是本朝探花,本可以平步青云,为家族翻案、调查仇敌,然现如今朝堂并无什么职位空缺,他便只领了个翰林。
本朝翰林并无实权,仅仅是安置每年科举选拔出的才子,等朝中要职有空缺再行调试的过渡职位罢了。运气不好,可能就直接被扔到地方甚至边陲了。
思及此,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04
我和秦七提了合作。
我不需要夫君的陪伴和呵护,仅仅是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挡箭牌,同时让我的舅舅安心罢了。而他成为荻溪郡主的夫君,前方的路定然会好走千万倍,暗中的仇敌恐怕也不会再敢随意使什么绊子。
我只是尝试地提出合作的建议,对于他同意与否并不持积极态度。探花郎总是有些傲骨的,和他的人给人的感觉很像。
如果他不乐意,我也可以去找别人,总有人愿意做这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后秦七同意了。
05
我很快和秦七举行了婚礼。
他和我想的一样很少生事,话不多,做什么向来又稳又准。除了每年一月一日那晚他会雷打不动地穿过人群递给我一个花灯,平日里他很少来打扰我的生活,哪怕我们住在同一个府中。
三年过去,仅仅顶着一个郡主夫君的名号,没有得到过我的其他帮助的情况下,他踹开了原本的尚书,坐上了那个位置。
我很高兴,因为我看那个尚书很不爽。
高兴的我当天便差人给秦七送了一壶自己酿的梅花酿作为庆贺。
听下人说,秦七抱着梅花酿站了一会儿,然后只取出一小瓢,就把酒坛牢牢封好,放入了屋内。
但不幸的是,他只喝了那一小瓢便醉了。
我去看他,年轻尚书双眼紧闭,耳尖通红,不省人事地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倒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清冷淡漠和拒之千里,显得软和了许多。
……我从来没有想到,夫君的酒量竟如此不好。
于是我决定以后不再送他酒。
06
我差人把我的决定告诉了清醒后的他。
夫君似乎生了闷气,后面一连几天都躲着我走。
我如此肯定的原因是,之前在府中,我往往会因为各种巧合碰到上朝回来又不喜应酬的他。
我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