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趁何敏健不在座位时，把我的餐券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何敏健回来看到，惊讶地朝我看了一眼，似乎心领神会。
中午，从超市满载而归，手上提的购物袋比以前更大，里面装满了各种食物和生活用品。我心中涌起了欣慰。
他对我笑了笑。原来“人工智能”也会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他的笑容是质朴的，如同他质朴的外貌和穿着。
我问：“发你微信为什么不回？”
“你那个微信一条朋友圈都没有，明显是小号。”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果然是人工智能。
下班时，我赶上何敏健，和他坐进同一部电梯。
他举起手中的购物袋，“谢谢你。”
我说：“明天是公布w学者的日子，奖学金非你莫属。你拿到了奖学金，可以买更多好吃的了。”
他自信地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要给我妈妈付医药费。”
原来他母亲比他更需要这份奖学金。
我们一同往大门口走去。迎面，王中平对何敏健紧皱眉头，拉起我的手。
坐进加长林肯，王中平嘀咕，“等了那么长时间，好饿。”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好意思，刚才教授评估我们的课题，我留下来多听了一会儿。”
王中平问：“是那个打工生吗？刚才他和你坐同一部电梯，还和你说话。”
“我只是想听教授们对他的评价，他研究的是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王中平庸懒地说，“好像很热门，说什么以后会比人类更智能。怎么可能？人类怎么会创造出比自己更聪明的东西呢？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嘛。我游戏里面的电脑都很菜，根本打不过我的。”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感到一股淡淡的哀伤。
他开始打王者。
平时，我和王中平会聊起精英生小圈子里的各种八卦、宫斗、和狗血，每次都有说有笑的。从小学到高中，我和这些人在威灵顿私立学校一同长大；在w大学，我也只和自己人玩。我一直活在一个美丽而透明的泡泡里。
何敏健的出现，让我接触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何敏健的优秀、勤奋，还有自尊，我都很认同，比起我小圈子的人，何敏健甚至更像我。
王中平边打游戏边说：“你注意点，让那个打工生守规矩。再让我看到他和你说话，我会好好教训他。”
下午是揭晓w学者的时刻。
电脑室的气氛变得紧张，大家都屏住呼吸查邮件。查完后的每一张脸都显得失落，而又在紧张地四周观望，窥探着其他人的反应。
没什么悬念，我懒懒地打开邮箱。当我看到自己屏幕上的字时，时间仿佛凝固了：“恭喜你成为w学者，并获得奖学金……”我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看着屏幕。
我立刻向右边的何敏健看去，只见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皮耷拉下来。
赵洋跑过来，看到何敏健的屏幕，大声说：“你没得到奖学金，天理不容啊。”
周围纷纷投来各种的目光。何敏健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赵洋轻声问他：“那你妈妈看病的钱怎么办？”
何敏健露的嘴唇在颤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
“不可能。”我郑重地对何敏健说，“等我。”
我从座位上跳起，冲出门打电话给妈妈。
妈妈在电话那头说：“奇怪，我给了何敏健最高的评价，马克教授也写了推荐，他的研究被评为第一名。不过，丫头你也不错，是第二名。”
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我匆匆下楼，跑到学校门口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赶快前往长胜集团大厦。走进那栋玻璃的办公大楼，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发消息把王中平叫了下来。
王中平说：“宝贝，这么早就下班了吗？恭喜你成为w学者。”
我问：“不会是你推波助澜的吧？”
他说：“我以为你得这个奖会开心。”
我猜的没错。
我说：“何敏健的评分比我高，应得的是他。”
“我就是要给他个教训，让他摆正自己打工生的位置。所以，我让我爸——”
“你不懂，这份奖学金，这笔钱，是他全家的生计。”
“什么生计？”
哎，王中平从来不懂什么是生计。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怎么会知道钱有什么用呢？他更热衷于在游戏里挖金币。
我尽量克制住情绪，“就是他家里下一顿吃的饭，得靠这份奖学金。”
“我觉得你有点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
“一个打工生，你在乎什么？你管他有没有饭吃？”
王中平的态度让我心寒。其实，我也是一个“打工生”，他要是知道真相，是不是就不会爱我了？
我压下情绪，提醒自己来这里是要给何敏健讨回公道。
我说：“这太不公平了，我要去找伯父，让他把奖学金给何敏健。”
我一口气跑到董事长的楼层。秘书告诉我们，伯父正在开会。
我坚决地说：“我就在这里等着。”
王中平眉头紧锁，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过了一会儿，秘书过来说：“董事长开好会了。但他现在很忙，你们的事很急吗？”
我起身要往里走，王中平一把拉住我，脸色一沉，“你知道我爸的性格，他一旦做出的事情，绝不会撤回，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我沉默了。
他说得对。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电脑室里空无一人，通常加班的何敏健也不在。
我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双手颤抖地放到冰冷的办公桌上，把头埋了进去。
何敏健和他妈妈多么需要这份奖学金啊，我绝望地想着，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来到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