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凭圣上吩咐!”裴行俭低头道,他被王文佐击败之后,志气消沉了不少,而且他也知道此时大唐的命运其实就取决于天子和王文佐的关系,所以他还是希望能留在长安,为此出一份力。
“既然是这样,那裴公还是在长安多待些时日吧!”李弘叹了口气:“对了,沛王和张相公先前去王文佐那儿传诏,若是无事的话,也让他们回来吧!”
“陛下只需片纸传去,大将军应该就会放人!”裴行俭道。
“呵呵,希望如此吧!”李弘苦笑道。
事实证明裴行俭的判断很准确,李弘的手诏发出后不久,李贤和张文瓘就回到了长安,随之一同回来的还有两千名俘虏和五千石粮食。这种显而易见的示好立刻在长安城中引起了激烈的反响,即便是最激进的反对派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原因很简单——要想继续和王文佐的胜利大军对抗,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天子的銮驾迁徙到蜀中或者陇右去,前者有险要的地形和蜀地丰厚的财力;而后者则可以直接指挥陇右、北庭、安西等镇的强悍边军;但无论是去蜀地还是陇右,都意味着巨大的牺牲。
即使是和平时期,拖家带口前往蜀地或者陇右都是十分艰难的,而战争时期就更不用说了,拥挤的道路、糟糕的补给、大量的盗贼、叛军的追击,都是逃亡者的敌人。“二十一家同入蜀,惟残一人出骆谷。自说二女啮臂时,回头却向秦云哭。”可不是艺术上的夸张呀!如果王文佐并不打算谋朝篡位,只是打算自保的话,那自己又何必冒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危险,离开舒适安全的长安呢?说到底,自己和王文佐又没有什么冤仇,人家连沛王和裴行俭都放过了,又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太极宫。
“微臣拜见陛下!”慕容鹉小心翼翼的跪下,他不知道天子为何要在这时候见自己。也不知道在天子眼里自己是受尽冤屈的忠臣还是叛贼的同党。
“起来吧!”李弘抬了抬手,示意慕容鹉起身:“寡人听说你这段时间被关在佛寺之中,过得可还好?”
“谢陛下垂询!”慕容鹉站起身来:“臣经历这些事情,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哪里还敢抱怨好坏!”
李弘闻言叹息了一声:“寡人先前被沛王软禁,你和崔弘度他们几个为了寡人受了委屈,寡人都记在心里的!”
慕容鹉闻言暗自松了口气,赶忙道:“这都是微臣的本分!”
“嗯!”李弘点了点头:“但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着实是寡人不想看到的。其实寡人也不相信三郎有反心,只是形势所迫,君臣之间有了嫌隙,你是三郎的老人,此番回去和三郎讲述一番,化解了嫌隙,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臣记住了!”慕容鹉道:“一定会将陛下的心意带到!”
“这样就好!”李弘点了点头,挥了下手,一旁的内侍拖长声音道:“赏赐壮武将军慕容鹉蜀锦百匹,千牛刀一柄!”
“臣谢恩!”慕容鹉赶忙叩首谢恩,待到退出殿外,才松了口气。方才天子的话中他竟然听出了几分哀求之意,难道圣上是想要借自己之口向王文佐示弱乞怜,看来自己被关起来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慕容将军,慕容将军!”内侍阴柔的声音打断了慕容鹉的思绪,他赶忙向那内侍拱了拱手:“我方才有点走神了?未曾听到说的什么,貂珰有何指教?”
“当不起,不敢当!”那内侍掩口笑道:“方才陛下赏赐蜀锦宝刀,不知将军是现在就去领,还是由小人送至府上?”
“不敢劳烦常侍相送,还是现在就去领吧!”
“诶——!”那内侍轻拍了一下慕容鹉的衣袖,亲昵的说道:“慕容将军这话可就生分了,您当初的忠义之举早就传遍了长安城,哪个提到您不翘起大拇指赞一句好汉子?便是我们这等残缺人儿,也是心向往之。若是别人也还罢了,送到慕容将军府上又何敢谈一个‘烦’字?”
慕容鹉被那内侍捻住自己衣袖,只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忙小心翼翼的从对方手中抽出来,陪笑道:“着实是陛下有差遣在身,须得回家准备,拖延不得!待到事了了,再与常侍亲近!”说罢,他便飞快的向外走路,浑似身后有猛虎追赶一般。
慕容鹉回到家,才发现家人仆役居然都一个没少,站在门口翘首相望。他家是长安旧族,算起来宇文护时候就已经定居于此,姻亲族人甚多,本以为自己这次倒了霉,会牵连族人,却没想到竟然都在,当真是意外之喜。
“妾身拜见夫君!”慕容鹉的发妻领着家中老小,向刚从马背上下来的慕容鹉下拜,慕容鹉劫后余生,见状也有些感动,赶忙上前扶住妻子:“夫人这是何必呢?来,来,都进去说话!”
“妾身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夫君!”慕容夫人已经是眼眶湿润:“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长安城里都闹成什么样子了,有人说王大将军起兵作乱,你就是叛党党羽。我不敢留在家里,只能带着家人逃到舅老爷家里去,整日里心惊胆战的,也不知道见不见得到第二天的太阳!”
“是呀,都怪我,牵累了你们!”慕容鹉听妻子这么说,想起自己被关在大狱里那些日子,妻子带着家人在外头的惶恐,心中也有几分歉意:“这次的事情多亏了舅老爷了,明日我准备一份厚礼,亲自登门拜谢便是!”
“自家亲戚,倒也不急!”慕容夫人道:“妾身听说天子此番有大事用你!”
“我刚刚才放出来,你怎么知道的?”慕容鹉奇道。
“这还不简单!”慕容夫人笑道:“这些日子外头早就传遍了,您那位王大将军现在可是厉害的顶天了,就算是天子都要讨好他,夫君您既然放出来了,肯定就是要大用了!”
“哦?”慕容鹉皱了皱眉头:“天子讨好大将军?怎么这么说?我刚刚从牢狱里放出来,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且说来听听!”
慕容鹉听妻子将最近王文佐击破裴行俭军,已经攻占潼关、华、陕等州县,长安已经是他囊中之物后,这才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天子今天和我说这些话!”
“那夫君以为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好事,还是坏事?”慕容鹉愣住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