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二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车内一时陷入了寂静,耳边只余风声与引擎的嗡鸣声。
“……其实不止如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把气氛弄僵了,郁仪试图补救,“我与师父之间,还是有很多美好回忆的。”
“嗯嗯,我相信一定有的。”杜蕊努力收敛面上的怜悯之色,用对待小孩子似的语气安慰他。
她这副口吻,分明就是没听进去——郁仪气急,忍不住辩解:“是真的!幼时他经常带着我出门游玩!”
“哦?”杜蕊鼓励他,“去哪里玩啦,游乐园?还是少年宫?”
“深林的瀑布边上。”郁仪一脸认真地回忆,“他让我在瀑布下打坐静心,一坐就是一下午,自己则会去周围打些猎物,天色暗下来之后再来接我回去。”
“……”
还没等杜蕊做出违心的赞许,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无情的嗤笑——闻风藻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捂着嘴看向窗外,肩膀不停抖动,“抱、抱歉,我忍不住……”
“闻风藻!”被他一带,杜蕊顿时也绷不住了,噗一声笑了出来,偏偏双手都握在方向盘上,连掩饰都做不到,只能一边笑一边道歉,眼角几乎笑出了泪花,“哈哈哈对不起……为什么越是想憋笑的时候,越是想笑啊!”
“别在意。”黎望舒扫了眼哈哈大笑的二人,安慰郁仪,“他们没有恶意。”
“……我明白。”郁仪也冷静下来了,叹了口气——其实比起刚刚死气沉沉的氛围,他反而更喜欢现在这样。哪怕被嘲笑的是自己,但看着身边人肆意欢笑的样子,他的心情也会在热闹的气氛里变得轻飘飘的。
耳边的笑声还未停歇——杜蕊的开关被彻底打开,笑得快要断气,气喘吁吁地控诉着闻风藻,后者懒洋洋地望着窗外,对杜蕊的话充耳不闻,但总是坏心眼地在她笑声减弱时蹦出一句冷笑话,将她逗得更加崩溃;黎望舒则笑得淡然,饶有趣味地在一旁观战,不时出声提醒杜蕊注意看路。
郁仪唇角微微翘起,将额头靠在车窗上,目光漫无目的地在窗外游梭,心思飞回了那片遥远又熟悉的青山之中。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师父了。
那个白须白发的小老头自称青山道人,总是支使郁仪替他做各种各样的事,小到烹饪三餐与打扫房舍,大到下山送信跑腿,几乎将郁仪当成了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小仆人。
郁仪大半的人生都是与师父一起度过的,但师父却在末世降临的前一个月唐突去世了,走之前甚至没有留下一句遗言,郁仪甚至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能在墓碑上刻下他的道号……明明前一天还生龙活虎,第二天早起再去摸,已成了一团僵冷。
两世人生,与师父相处的点滴对他来说已是久远往事,但这样回想起来才发现,回忆中的一桩桩一件件宛如发生在昨天,从未褪色。
这一世他回来得太突然,满心想着黎望舒的事,甚至没来得及去师父墓前祭拜一番,便慌慌张张地提着剑下了山,这才赶上了她被半人怪物袭击的那一幕。
……罢了,反正师父一向不在乎这些虚礼。以后有机会,再带上师父爱喝的酒,去墓前赔罪好了。
若是没有他的介入,末世之初便遭遇了那样凶残的怪物,黎望舒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前世的她并没有提过这段经历,但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这里,郁仪心中又泛起了细密的疼痛,忍不住抬眼向前方望去——黎望舒还在悠哉地撑着脸观战,姿态松弛又闲适;似乎察觉到了郁仪的视线,她琥珀般通透的眼珠微微转动,被阳光晕染出融融暖意,盯着后视镜朝他一笑。
今生的她与前世,真的大不一样了。
前世的她面上也时常带笑,但笑意不达眼底,透着一股阴沉凉意,每次从外面回来,黑色斗篷都会被染成湿漉漉一片,上面透着怪物的潮气与铁锈般的血腥气。
……黎望舒那时究竟在做些什么呢?他无数次悔恨于自己的胆怯——如果那时能踏出一步,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他也不至于到了最后仍然一无所知,连她自裁的理由都不明白,就被稀里糊涂地送回了末世之初。
也许是因为他不愿说出自己的秘密,黎望舒对他也始终存有戒心——每当他试图接近黎望舒的内心,都会被对方用巧妙的方式糊弄过去……他的确不善言辞,对方又太过敏锐,拙劣的试探转眼间就会被看穿,反而会为对方的心防添砖加瓦。
如今的她没了那股阴沉气,笑容看起来发自内心,和前世相比阳光得不得了。郁仪数次想要对她道出一切,但话到了嘴边又忍不住犹豫——万一呢?万一她表面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实际上已经有了与前世相同的想法,只等一个行动的契机……那么他的坦白也许会加快她奔向死亡的速度。
还有两年时间,如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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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就是湖市。”看了眼公路边的巨型标牌,黎望舒一边感叹,一边伸出触手,绞死了一只试图靠近的干瘪怪物,“我们总算驶出山城了。”
眼下已是异变降临后的第九天。
从别墅区离开后,他们在路上花了两天时间,虽说没再发生之前那样诡异的突发事件,但也许是因为离开了虫母领地,他们沿途遇见的怪物越来越多了,时不时地就要下车清理,行进速度被大大拖累;不过几人本就不急于赶路,因此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
习惯了怪物在眼前被捏爆,杜蕊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路边,面不改色地吸溜着方便面,好奇地问:“虫母那么弱,为什么要赶走领地内的成年怪物呀?换成是我,一定要多留几个保镖保护自己。”
“虫母弱是因为碰上了我们。它能力颇多,智力偏高,在怪群中算是高级种,大部分普通怪物没它能打,发挥不了作用不说,还会白白分走它的食物。”郁仪淡声回答,“但比它强的个体往往不屑于保护它,因此虫母大多选择独自生活。”
“高级种?就虫母那样的也配?”闻风藻喝了口面汤,冷笑一声。
“虽说它蠢了点,但至少会说人话,能够利用诱饵欺骗人类。”黎望舒说,“那么大的巢穴,不知道骗了多少个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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