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
玩儿了好久一阵儿,李瑜便骑在温如玉肩膀上,被其送回李家了。
不多时温如玉归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这小东西,她以后成了修士听了咱们哥儿俩的威名,啧啧啧,不知道得是个啥表情哦。”
“欸余牧,你真不打算收个弟子?我也挺稀罕这小丫头儿的,你不收的话我可收徒了。”
余牧合上医书,从那浩如烟海的医道知识中醒悟过来,轻声道:“这乖巧丫头根骨不逊于你我,让她自己走一走吧,这云起城中的散修,尚可。”
“啧,也行。”
啧了一声,温如玉就坐在余牧旁边儿,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铜镜端详着自己那多了几分岁月痕迹的脸。
“六年,其实一闭关的事儿,但我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生命在流逝,甚至有时候我都怀疑以前,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余牧笑了笑,他还记得温如玉眼角出现第一条皱纹儿的时候,这哔稀里哗啦的抱着他哭了半天,惹尽了怪异的目光。
“老温……岁月便是时间,而同时间关联着的,便是空间。”
轻飘飘一句话,让温如玉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
“得了得了,睡觉去了,晚上花船诗会,你去不?”不过也只是颤了一下而已。
“不去。”
“你这过的太没意思了。”
见温如玉钻进屋子中,余牧无奈一笑,他瞥见铜镜中的自己,那脸上同样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尤其是一头墨发间,有一缕白,在透过窗子的阳光下…异常刺眼。
有余常年钻研凡俗医书的原因,心力消耗之下,他的衰老倒来的比温如玉快上那么一些。
如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岁数似乎要比温如玉年长些许。
“西北…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倒是未被族群之战波及,也不知…云河旧地,可是还在。”
数年时间,他早就搞清楚了此间何处。
但他走不到云河门,那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
他也走不回中州,哪怕倾尽凡俗一辈子,也走不回去。
…………
转眼,再过十年。
昔日那常来医馆中识字的小丫头早就去了内城,而近二十年过去,李大牛夫妇也彻底成了老年夫妇。
尤其是独女入了内城,一年也只能回来几次之后,他们的衰老似乎加速了。
余牧那枚所剩无几的丹药都悄悄用在了这对夫妇身上,却并无太大的用处。
他们已经五十多岁了…凡俗人到了这岁数,已经算是高寿了,只是那每日两壶酒,依旧不曾断过。
余牧和温如玉也彻底步入了中年,他们的身形不再挺拔,面容上也多了沧桑,这样的余牧居然多了几分道骨仙风,给人看病时更让人不由信服。
温如玉去青楼的次数也少了,他喜欢在院子里,在自己当年亲手栽下的,如今已经长成的银杏树下纳凉,感受着斑驳的阳光洒在脸上。
少有不变的,似乎就是余牧肩膀上的那只灰麻雀。
它目中不再有什么鄙夷,而且如同星空一般的深邃,宇宙一般的浩瀚,和…仿若无尽岁月沉淀而出的,古老的智慧。
“李家大哥,你这腿脚也不灵便了,别跑啦!”
黄昏时,余牧急急出门扶住那拎着两壶酒,步子有些蹒跚的老人。
他那依旧清澈的目中露出几分不忍,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李大牛,那还是一个精壮黝黑的汉子,而如今…其已成了满头华发的老人。
李瑜成为修士了,修士之因果…对于凡俗来说,太大太大,大到不是一些药力就能弥补的。
可若无那些药力,这夫妇二人,怕是早已归天。
“害!吃完了,顺便溜达溜达。”李大牛看着余牧和迎过来的温如玉,老目中也是带着些许感慨。
这俩人…也老了啊。
想当年他亲手给这俩人洗干净的时候真就被惊到了,他还没见过哪个汉子能长的如他俩这般好看!
但如今,也老了。
是啊,人哪儿有不老的呢,不过怪异的是,外人口中的余员外或者余神医都四十多岁了,还有黄花大闺女能看上他!
最先来给其说媒拉线儿的媒婆儿,去年都死了……
“鸡哥儿,今儿没去青楼啊,现在一个月去多少回?”李大牛看着温如玉调侃道,温如玉让人调侃了他妈二十年!
本来以为一个梗几年也就过去了,然后还没丸啦,凭啥他余牧就是余员外,余神医,自己就还是鸡哥儿?
直接就翻了个白眼儿:“明儿去,我现在一个月就去十回,李家大哥一起不?”
“哎呦可别,俺像你这岁数的时候就已经不太能支楞起来了。”李大牛连连摆手,生怕老了老了弄个晚节不保,自家闺女可是仙人!
“啧,那你不太行!”温如玉一脸骄傲:“老夫如今…嗯,四十二岁吧?虽不如年轻时刚猛,但技艺愈发娴熟,夜御十女依旧不是问题!”
“嘶…你这把岁数还能整十个??”
“真的,我一点都不带撒谎的!”
“俺不信!”
“明儿带你见识见识!”
余牧直接拍了一下脑门儿:“李家大哥你别上当,这家伙没安好心的,你可别被嫂子打死…”
“嘶!!哎呦你这个鸡哥儿,你可是坏的流脓啊你!差点给老汉俺坑害哭了哇!!”
“不行不行,你们俩得陪俺喝几杯!”说着李大牛直接噔噔噔几步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一副不陪我喝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真真就是老小孩儿,越老越小孩儿。
可惜小孩儿没人嫌,老了便有人嫌了,闺女不在,怕是李家夫妇承受着的,是晚年孤独的风吧。
“老温,去叫李家大嫂。”
听余牧这么说,温如玉直接背着手手,浑身慵懒的出门儿了。
李大牛倒是有些不乐意:“咱们兄弟喝酒,你叫个妇道人家作甚,净是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