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苒没再接话，把碗筷洗刷完之后，便去休息了。
次日一早，颜子苒用过早饭，颜松柏就递给她一个葫芦，让她去县城里找郝猛打壶酒回来。
路上，颜子苒碰到了祁家的马车，驾车的车夫看见颜子苒，朝车厢内说了几句，那车帘便被里面的人撩了起来。
“颜姑娘！”祁湘芸在马车内探出头，对着颜子苒挥了挥手。
颜子苒勒住小毛驴，上前颔首致意道：“钟夫人，你这是去哪儿？”
虽说祁湘芸是死者的亲姐姐，但亦有嫌疑在身，按理说案件未结之前，江珣是不许她出城的。
“我去义庄看看明钰的尸首。”祁湘芸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望钟夫人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子。”颜子苒劝慰了一句，想着她大抵是经过江珣许可的，便拱手道，“我爹在庄子里，你们请便。我还要去城里给我爹打酒，就先告辞了。”
祁湘芸点点头，目送颜子苒离开后，这才回头对车内的钟振庭道：“颜姑娘真是个奇女子。”
“只可惜出身不好。”钟振庭叹息地回道。
祁湘芸并不认同钟振庭的话：“出身不好又怎么了？那些出身光鲜亮丽的，暗地里反而多是卑鄙无耻之徒。”
钟振庭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娘子如此欣赏一个女子，温声道：“娘子说的是，只是颜姑娘到底是仵作之女，恐怕不大好找人家。”
“哎！她虽不是仵作，但常年与尸体为伴，想必世间没几个男子愿意娶她的，要是明钰在的话……”
钟振庭暗道不妙，连忙引开话题，这才安抚住祁湘芸。
颜子苒并不知道钟振庭夫妇的闲谈，一路赶到县衙，正要让守在衙门外的衙役给郝猛带话时，郝猛却在身后拍了拍她肩膀。
颜子苒回头看着郝猛，笑着说道：“猛叔，我爹的酒喝光了，他说你先前还欠了他几壶酒，让我把酒葫芦带过来了。”
话落，颜子苒扬了扬手中的葫芦。
郝猛哈哈大笑：“那个老东西竟然还记得，行吧，叔这就让人给你打满。”
他说着，招手叫来一名衙役，给了点钱，让他去给颜子苒打满一壶女儿红。
颜子苒道了谢，察觉到郝猛眼下一片青黑，出声关心道：“猛叔，你昨晚是不是为了查案一宿未睡？”
郝猛点点头：“飘香院那些姑娘也太不老实了，非要我跟她们玩到天明才肯跟我说实话。”
颜子苒闻言，蹙着眉道：“猛叔，大人是让你查案的，可不是让你去做那档子事儿的。再说，你这样，可对得起婶子？”
郝猛见颜子苒想歪了，立即解释道：“小颜，你别胡思乱想，叔可没有跟那些姑娘做那档子事儿，叔心里只有你婶子一人，叔只是陪那些姑娘玩骰子喝酒……”
颜子苒松了口气：“那猛叔可查到什么线索？”
郝猛点了点头：“我在飘香院里打听到，四月中旬，从京城里来了名歌姬，祁明钰为了她跟一名公子争得不可方休！”
“听你的意思，那名公子的确有几分杀人动机。但若只是争吵了一顿，恐怕还算不上有重大嫌疑。”颜子苒听了摇摇头道。
郝猛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巧就巧在这里，五月初一那天留宿的香客之中，就有这名公子和歌姬。”
颜子苒愣了愣，想不到还有这种事：“那你快些去禀报大人吧！”
郝猛笑应着，让颜子苒在思过堂外等着他，而他则跑去后堂找江珣。
颜子苒在思过堂外静候了片刻，江珣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在戴师爷与郝猛的陪同下，坐上了主位。
他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颜子苒，微微颔首后，这才对左右衙役嘱咐道：“将黄文昇与胡可儿带上来。”
黄文昇与胡可儿已经被传唤到了衙门里候着，衙役领了命，即刻将两人带进思过堂。
颜子苒打量了两人一眼，那黄文昇是个翩翩公子哥儿，看着温文尔雅，饱读诗书，不像是心狠手辣之辈。
至于那歌姬胡可儿，如今穿着素衣，打扮端庄，虽然是沦落风尘之中，但看她言行举止亦不像是妖娆浪荡的女子。
江珣同样在打量着两人，待两人行礼毕，这才开口问道：“黄文昇，五月初一那夜，你身在何处，做过何事，一一说来。”
黄文昇迟疑了片刻，缓缓道：“学生那夜在华清寺，白日里与陈兄和可儿游览佛寺，夜里用了晚膳，又与陈兄博弈到深夜，约莫丑时方回禅房入睡。”
“可是陈松伟？”江珣想起名册中留宿的一位秀才问道。
“正是。”黄文昇恭敬地回道。
江珣接着问道：“据闻你上个月曾与祁明钰有过冲突，可有此事？”
“回大人，确有此事。”黄文昇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歌姬胡可儿，解释道，“当时可儿在老鸨的安排下，准备从良。祁明钰知道后，开出一个高价，学生比之远远不及。”
“那为何胡姑娘后来却到了你府上？”江珣冷声道。
黄文昇挺起胸膛，拱手道：“可儿知晓他不学无术，并非良人，虽是出价最高，但还是拒了。”
郝猛在一旁帮衬道：“像他那般纨绔子弟，谁嫁谁倒霉。”
江珣睨了郝猛一眼，又道：“所以，胡姑娘最后选择了你？那祁明钰又是如何与你争吵起来的？”
“他那日喝醉了，非要来调戏可儿，学生劝之无果，反被言语侮辱，见他越来越放肆，忍不住出手打了他一顿。”
黄文昇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学生鲁莽，但如若再遇这般蛮不讲理之徒，学生依旧会选择动手教训一番，不作他选。”
“他死了。”江珣冷冷地盯着黄文昇。
黄文昇微微垂下眼眸：“学生知道，故而才有今日的对簿公堂。但学生相信大人一定能还学生一个清白。”
江珣挥挥手道：“你有秀才功名在身，此地是二堂，你且起来候着。”
黄文昇答谢起身，侍立一旁静候审讯。
颜子苒看到江珣倏地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几步，似是有几分烦躁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