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噤若寒蝉,知晓这话江珣并未相信。
他本是与周县丞商议如何趁着江珣忙于乡野之间,趁机诓骗百姓,假征开渠花费,收敛一笔银钱。
这种事,他是打死也不敢与江珣说的。
江珣见他不肯开口说实话,又道:“你二人又是因何起了纷争?”
李富贵闻言,略有几分怒意道:“那周从文喝多了几杯马尿,真以为自个儿有什么本事,戏弄我身边小厮。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见他言语越发没有分寸,便打了他一个耳光,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没有我李家的支持,他哪有今朝的风光?”
周县丞未中举之前,家中清贫,住在乡下,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薄田度日。
当时周县丞因贫寒,迟迟尚未娶妻,好人家的闺女他配不上,乡野村姑他又不乐意,故而耽误了些年。
好在后来中举,乍得富贵,县城里的闺秀都有了心思,尤其是李雪莲。
李雪莲是李富贵的妹妹,曾嫁他人,生了个女儿,后来丈夫死了,她便带着女儿回娘家,准备再嫁。
按理说,周县丞中举,应该是瞧不上李雪莲这样的再嫁之妇。
可李家富裕,李富贵许诺到时候给周县丞打通关系,举荐他为官。
周县丞心知自己无望中皇榜,靠举荐当官是最优之选,于是同意了这门婚事,迎娶了李雪莲,而后担任主簿、县丞,差一点就当上了县令。
李富贵这句话倒是没说错,没有李家,周县丞只怕现在还是个闲散的举人。
江珣见他举止不像有假,问道:“那你离开梨园之后,又去了何处,有谁可为你作证?”
“草民离开之后,去了祁家。胡大掌柜可为草民作证。”李富贵忙不迭地回道。
“胡大掌柜?”江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也想不出祁家家业中有姓胡的掌柜。
郝猛在一旁连忙解释道:“大人,这几日您在外忙碌,有所不知。那陈松伟把之前得到的祁家家业都赠送给了钟侍书了,说是物归原主。”
江珣和颜子苒眉头都皱了皱,想不到陈松伟居然把刚刚夺得的家业又送了出去。
那祁家家业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颜子苒前段子曾听人说,祁连山多年累积下来的家业可达百万两纹银。
说送就送,这魄力可不小!
“可这与胡掌柜有什么关系?”颜子苒不解地问道。
郝猛只得说道:“那钟侍书不是还关在牢狱之中吗?所以她把这份家业暂时托付给胡可儿打理了。李乡绅说的胡大掌柜就是胡可儿。”
“啊?”颜子苒愣了愣,“她不是黄家的歌姬吗?”
“那是以前,现在黄文昇他爹对外都说胡可儿是他黄家的儿媳妇!”郝猛有些羡慕地说道,“黄家这次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江珣出言截断了郝猛的话:“你去找胡掌柜问问,她是何时见了李富贵,又是何时送走他的。”
郝猛乐呵呵地领命离去。
江珣这才重新凝视李富贵,问道:“那周县丞与你争吵过后,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草民不知,当时都懒得与他多说一句的,岂会在意他的去向?”李富贵摇了摇头。
江珣见状,只得挥挥手,嘱咐道:“郝捕头未曾为你核实之前,你且在寅宾馆候着,你可听清楚了?”
李富贵连连点头,躬身作揖退出二堂。
江珣待人走后,这才看向颜子苒,问道:“忙碌了一日,竟未寻到丁点蛛丝马迹,颜姑娘可有良策?”
“李富贵虽与周县丞有争吵,但他二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应无嫌疑。况且周县丞当日已离开了梨园,可见李富贵无甚机会再杀他。”
颜子苒一边说,一边握起桌案上的狼毫,在宣纸上写上几个字。
“周县丞是午时六刻离开的,离开之后曾见过一个瘦弱的男子,向北而去。”
“李富贵是未时四刻才离开梨园的,两者之间差了大半个时辰,而祁家又在西面,方向并不相同。”
“而我验尸所得的死亡时间是在未时之间,李富贵恐怕没有作案时机。”
“午时六刻的瘦弱男子最为可疑,需全力追查他的线索,可为此案的突破点。”颜子苒一边写一边说着,“此人必定是周县丞的熟人。”
“周县丞的友人四处都是,只怕不好寻觅。”江珣皱着眉头。
颜子苒无可奈何道:“难寻也得寻,只是,清江县内的河流是从西往东横贯而过,往北而去,离江只会越发得遥远,为何又要大费周折把尸体运回来抛入河中?”
江珣思索了许久,未得要领,看了看天色,只得作罢。
“天色不早,本官这就派人将尸体送往义庄,颜姑娘可随之一块回去。”
颜子苒道了谢,看着江珣埋头已经扎入公务之中,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思过堂。
她还未走到戒石坊,便看到范通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范通看到颜子苒,问道:“大人呢?”
“大人在处理公务,怎么了?”颜子苒看着范通,“可是有了新发现?”
“不错,找到那个曾经引领周县丞往北而去的男子了。”范通兴奋地比划着,忙活了大半天,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线索。
“那人呢?”颜子苒看了看范通背后,不见有别人。
范通撇撇嘴道:“不晓得!只知道那人叫曹青,是个赌鬼,我们一路寻到他家,只有他媳妇在。我问了几句,料他是去了赌坊里了,留下两个弟兄在他家守着,我赶回来找大人调人去各家赌坊抓他。”
“抓捕?不是先传讯吗?”颜子苒有些不认同范通的做法。
范通只得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衙役进了赌坊,那赌徒必定四处逃窜,没几个是家底干净的。到时候鸡飞狗跳的,人少了肯定不成,人多了,传讯跟抓捕也没啥两样。”
颜子苒想了想,觉得也是。
“我先不与你说了。”范通跑进了二堂里去。
颜子苒到了牢房外,等待衙役把尸体装上牛车,跟着牛车一路回到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