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水仙】
“小云啊，这是今日的小资，二十币，外加五，算你超额的费用和今日补贴。”
某个新来的小工头嘴中叼着根沾了灰的劣质烟，眼睛被呛喉的烟熏的眯起眼，将手中的一沓一样沾着少数灰的钱币递过去。
细灰模糊的钱币上的数字与花纹，灰扑扑的手，在这满是灰的工地，没有多少区别。唯独有的，只有云启那张几乎被土灰蒙蔽却依旧能大致看清那精致轮廓的脸。
鼻梁高挺，眼睛垂下，嘴中也叼着根烟，虽同是劣质，却比那小工头的稍许干净些，但也没干净多少。毕竟，在这鬼市，没人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安全帽压着碎发，帽檐挡住半张脸，云启接过钱币，土灰的手在肩测稍许干净些的地方蹭了蹭，数起了那些他靠命换来的钱币。
“这恁久了，咋还不相信哥的人品，一分不会少地你喽。”
小工头挑眉，将叼在嘴中的烟拿下，一只手插着肥胖的腰身，一副不好惹的样。但这种想法也就只有那些上流的人会这么想。
这小工头，虽生来一副贼眉鼠眼，可人是真地道，虽背地里干的也不是啥好事，但真正做到了扶持兄弟眼都不眨一下。
云启数一半顿了下，继续在小工头的眼神下面无表情的输完那一小打钱。
确认好丝分未少，甚至多了几块。
云启倒也不谦虚，将钱收回裤兜中，这才抬起慵懒的眼神。
“谢了。”
“嘁。散了散了，他搬完了，你们可还没，钱没了别说俺无缘无故的嗷。”
小工头摆摆手，围在一周的的工友都满不情愿的散开，口中不知嘟囔着些什么样杂七杂八的脏话。
这些对云启来说只不过是日常。
今日如若小工头不说，他还真不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日，虽然身在鬼市之中，鬼市人员都没有人权可言，那还有什么生日。
也是那小工头，浩子哥，重情重义，又顾及他无亲无故，失忆，沦落为黑鬼市的奴隶。如若没有他，他自己不知早已横死在哪条道。
昏暗的走廊道令人遐想连篇。
云启将微长的发尾用一根细麻绳绑在脖颈后，微驼着背，双手插在工裤兜里。白色工装早已看不出来一处哪怕浅灰色之处。
从窗口缝隙处透射进来的几束光，斜射过云启身侧，与他擦肩而过。
他在一处房门前停过，钥匙抵住孔缝时，他顿了一下。另一只插在兜中的手下意识握住自失忆以来就一直在身侧备守的一柄短刀。
“碰——”
房门与墙体发出强烈的碰撞声，带动不远处的窗帘，不知是因风而动，还是…
蹲在窗框上，双瞳在黑暗之中依旧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光，黑暗笼罩着他的面颊，却依旧透出一种熟悉感。
长发随窗外微风而动，同一只只在黑夜里出没的野兽，眼神犀利警惕，不断散发着危险气息震慑周遭一切。
那一刻，云启收回紧握门把的手，将口兜中的短刀收起。
面无表情的进屋，关上门，在昏暗中，“他”的注视中，换下充满汗味与尘土味的衣衫。
“他”的出现，云启早已习以为常，自他失忆以来，从一开始的警惕，到最终的无所谓，乃至无视。
他对于“他”的靠近，“他”的呼吸，“他”的身份，甚至“他”的长相，都一无所知。
那层黑雾永远笼罩在“他”的脸前，无法通过任何办法看清。
无视对于云启来说，其实并非易事，但这个东西，“他”做到了，放松到何种程度？在云启光裸着身子，那人依旧面向着他，云启也懒的再掰过他的头。
凉水刺激着他体内每一处肌肤，长时间在昏暗的底下鬼市待着，他从出院前一身黑变得现在死白死白。这个鬼市，也就他这么一个例外了。
身上的刀伤目测已有五年之久，长宽而触目惊心，而手臂上几处新的伤疤，是云启每隔几阵子就用那柄刀划几下子。一直未得到妥善处理。
浑身的刺痛也只让他稍皱了下眉，据那个庸医所述，他的什么痛感神经被未知因素毁了大半，纵使被砍了整只手臂，疼痛感也就不过正常人的十分之一二左右。
对他来说是个并非很好的消息。
也就凉意，是他最后能刺激他的东西。
云启一直身处黑暗，再加上对“他”的完全无视，云启感受不到那股强烈的视线紧盯着他的脊背。
刀疤划过他的大半身体，让人心生寒颤。
三桶凉水浇下去，灰沉的身体终于透出点死白。
他光裸着身子，一条内裤已然是他的一切。还算干净的毛巾搭在头发上，眼神有意无意的垂下。
看着心事重重，可他不知道，他的“心事”到底是什么，只是那块叫“失忆”的石头，一直压在他的心脏某处，让他时而喘不过气。
他拿起一支没有盖帽的水笔，在日历的【613】处划了一条杠。
那支笔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云启将钱存进抽屉里，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钱币，带着灰尘气息的钱币。
那是他从失忆以来就开始存的，虽自失忆那天起就对未来不抱有任何幻想，但存钱是他潜意识里的本能。
并不像那些工友们一拿到钱就大吃大喝。
今日虽早早回宿舍内，还是太过阀困，躺在板床上，翻身的动作都省略掉，无声息的睡下。
——
“他”是谁？
这是云霄瑞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时，不自觉发出的疑问。
他看不清“他”的脸，也触摸不到。云霄瑞亲眼看着“他”从警惕到无视，再到由他一切。
云霄瑞本以为这本就是一场因为平日太过困乏而产生的梦。但怎么想想都不太合理。
他记得他从不做梦，更何况相连且不易遗忘的梦。
云霄瑞碰不到“他”，可“他”却碰得到云霄瑞。这一点就很值得他思考的兴趣。
虽看不起对方，但那不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