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1日
“常阿姨会没事的。”林枣阳站在一旁,只能徒劳地安慰。
常乐言划弄着手机,顿生疲惫。
哪里都是。
身体上,精神上。
她望向屋外空荡荡的阳台——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楼下偶尔会传来老人们用方言讲话的声音,格外温馨。
可惜,她感受不到暖意。
好似有玻璃罩将她与外界隔绝,她在这个空间存在着,又疏离着。
“她养的那些花怎么样了?”常乐言突然开口问。
那年,冯厚粲骤然离世,留下满阳台的草木。临走前,来不及给它们找个好去处,常英颖领着她还有那些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注意事项,一盆一盆地,给楼上楼下曾帮助过她们的老邻居们送过去——几乎每家都分到了一两盆。
常乐言昨天拖着箱子回来,站在楼下往上望的时候,还看见楼上还有好几家阳台上摆放着盆栽。
或许那些花花草草早就死掉了,可她看着看着,总觉得它们就是冯厚粲当初养的那些草木,恍然间,也似乎能感觉到冯厚粲的存在一样——她的气息萦绕在楼里上下的每一个角落,走近这栋楼,就像走进了冯厚粲的怀抱。
“好着呢,”林枣阳给她一个笑,他昨天还看见了。“个个‘朝气蓬勃’。”
虽然还没有开花?
“有机会带你上去看看。”
林枣阳说。
“可以。”她回道,脸上是浅浅的笑意。
她都忘了林枣阳家的是什么品种的了。
林枣阳见常乐言终于不再板着脸,一时轻松下来。
“那我能现在在这里学么?”林枣阳问。
本是为了让常乐言能好好睡一觉才特地将时间约在了下午,结果一顿早饭就把她给叫醒了。既然常乐言现在不用休息了,那……
照理来说,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也确实该背书写作业了——假前,不止是他艺考的辅导老师,教他文化课的几位老师也给他布置了一大堆作业。他也简单规划了一下日程,好生利用一下这些在家里的时间。当然,相比于文化课而言,他现在校考的任务要紧张得多,过完年便是考试,一丝一毫也耽误不得。
常乐言点了点头。
“你……”
她迟疑了一下。
以前,他们在冯厚粲这里学习时,进的是她的书房——也是她的卧室。
冯厚粲家只有一间小小的客房和一个更小的杂物间。之前设计房子时,特地按照冯厚粲的要求,将书房和卧室打通,建造了两面巨大的书墙。
总而言之,进那个房间,就意味着要动用冯厚粲的卧室。
可是现在……
像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见她一点头,林枣阳便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重的文化常识,取出笔袋里常用的钢笔,道了声:“谢了。”
他调整调整底下的地垫,毫不介意地坐下,然后旁若无人地在她旁边开始翻看起来。
常乐言朝林枣阳看了眼,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手指无意间碰到地面,常乐言也被凉到了。
她蜷了蜷手指,收回手,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起身往厨房那儿走去。
林枣阳还在想她在做什么,一眨眼,便瞧见常乐言提了一个电暖器出来。这是孟赵頫怕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冷,昨天专门从楼上拿下来的——楼下的地暖两年多没有开过,还需要检修才能用。
林枣阳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他并不知道这是孟赵頫给常乐言拿下来的,他只是在想:太好了。
太好了,常乐言没有为了坚持什么事情而委屈了她自己。
接上电源,将电暖器安放在两人身旁,周围的空气一下子便暖和了起来。
“谢谢。”林枣阳笑着同她说。
常乐言没有回应。
常乐言原本的计划是十点起床,二十分钟之内洗漱完,吃完早饭,然后做一张数学试卷。现在时间刚刚好。
安放好电暖器,她再次起身。她从房里拿了笔袋和试卷,走到林枣阳旁边,和小时候一样,与他并肩而坐。
她定好计时器。
落笔之前,常乐言看了林枣阳一眼,随后很快沉浸进去。
——
林枣阳原本心无旁骛地正背着书,正翻页时,一张方形薄纸突然从书页里掉了出来。
他拾起那个色彩斑斓的东西,却发觉这是一张——糖果纸?他无意识地旋转着手中的纸片,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留的。
霍然记起回家那天,他好像也在手机壳后面放了个什么。
林枣阳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手机,拆掉外壳——果然。
他捻起那张糖纸,转头看向常乐言。
这个习惯,不知道她有没有继续下去……
他想开口去问问她。
可见她如此专注,他不好意思去打扰。
他又多看了她一眼,拿过两张糖纸,从书包里取出了另一个本子——那本手写的笔记——放进去,夹好。
林枣阳缓缓放下这本笔记,开始在一旁暗暗地打量她。
从一开始的遮遮掩掩到逐渐的肆无忌惮,她始终毫无察觉。
常乐言学习的时候很专注,尤其是做试卷时,鲜少被外物打扰。这一点,林枣阳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
无论在怎样嘈杂吵闹的环境里,她都能做到有条有理地分析、思考、演算,并且毫不出错地落笔,尤其是看她做的数学题,会有种欣赏艺术品的感觉。
有时候看完她的作业,再看看自己的——到处是小错误和修改的痕迹,很容易打击到自信心。
可能这就是冯奶奶所说的“用心”吧。
林枣阳很钦佩这样的常乐言,甚至很多时候有意识地在朝她看齐,努力将这样的态度用在舞台之上。
这么一想,他以前好像很少担心过常乐言。
他眼里的常乐言,从不缺乏一往无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