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3日,第二天凌晨
常乐言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重新回到了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还有那条不厚不薄的毛毯。只有羽绒服被脱了下来。
她恍惚着,掀开被子,走下床。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常乐言弯腰捡了起来,凝神一看,是他买的那个热水袋。
还是温热的。
房外,餐桌上摆着保温饭盒和整套的餐具,旁边有林枣阳写的便签。
【看你睡熟了,没敢打扰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我就从家里给你带了点吃的。】
【饭盒能直接放在微波炉里热,这里的微波炉我试了一下,还可以用,你醒来记得热了吃掉。】
【明天早上我再带早餐过来。】
【PS:放心,我什么也没说,你好好休息。】
她抬起手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回到卧室,从床头柜旁拿到手机。除了许梦桃和左秋的留言,也有林枣阳的消息。
内容差不多,也许是怕她没有看到。
笨蛋,为什么不直接放在床头柜上。
常乐言头晕目眩地想。
保温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了床边。常乐言忘了这杯子是她才带过来的,还没来得及装水,便径直将它拿了起来。
直到她拧开杯盖,看见这满杯的热气腾腾的水。
常乐言呆愣了一秒。
她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不是水,是茶。
蜂蜜红枣茶。
睡了太久,脑袋是空的。
常乐言迟钝地放下了杯子。
肚子咕咕作响,饿了。
桌上就有现成的饭菜,但常乐言还是去卫生间洗了澡,刷了牙,才好好坐下来吃饭。
微波炉叮米饭用了两分钟,热菜需要七分钟——他用两个碗装了三种菜,还有一碗热气残存的汤。
在这些时间里,她都在想:
——林枣阳。
——他真的太笨了。
那么简单的数学问题他算不出来,还问她有没有可能;明明没有人让他做,他还自顾自地继续收集糖纸;大半夜的把人叫出来只为送一口鱼汤;不论怎样明示暗示让他回去,他还是一直留在这里……顽疾之所以是顽疾就是因为它久病不能治,他哪里来得自信能帮得上她呢?
常乐言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笨蛋,怎么会有人喜欢?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笨蛋。
常乐言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感情经历。
当初,梁昶同她告白时她毫不迟疑地拒绝,根本原因不在她“不喜欢”梁昶,而是他说“很久之前就喜欢上她”的那个“喜欢”,她从来就没体验过。
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心理,更妄论有没有了。
那……这个突如其来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了呢?
五脉俱通,头脑开窍,灵光一现?
这太无厘头了。
荒诞如戏剧的现实让常乐言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对于这种感情的不解,甚至超过了在熟人面前爆哭后后知后觉浮上来的难堪和羞耻。
常乐言食不知味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她承认,在看到字条的那一刻,从心底里翻涌上来的感动不可能是假的。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你出糗的时候还能保持耐心,毫不嫌弃地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甚至连剩下的问题都帮你解决掉,让你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可重点在于,感动怎么就变成喜欢了呢?
一直等吃完饭、洗完碗,重新刷完牙,抱着热水袋躺回床上,常乐言都没能想明白。
王朝的覆灭可以简单归因为昏庸暴戾的君主;猩红滚烫的岩浆来自地壳运动火山喷发;就连远在德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都能从蝴蝶身上找到原因。
那她呢?她的喜欢又从何而起?
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纯粹是因为多巴胺吗?
到底是什么刺激了它?
常乐言生平第一次对这些问题产生了疑问。
她睁着双眼躺了半晌,最后实在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搜索框。
有人说,爱情是亲密、激情和承诺;还有人讲,它包括情爱、理想和□□;也有人和她一样答不上来,只是说,“这是一个宏大、浪漫且无解的问题”。
是这样的吗?毫无缘由?
她在脑海中从头回顾和林枣阳的往昔,从四点多一直躺到快天亮,却发现她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时间节点能说清楚自己对林枣阳态度的转变。
始终如此。
一直如此。
难道这说明……她从很小开始就喜欢林枣阳了?
常乐言骇了一跳,抱紧热水袋,心想:怎么可能?
这一点儿也不合理。一定是她哭傻了,不对,是长时间的失眠和高强度的学习损伤了大脑。她该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才能正常思考。
常乐言闭上眼。
睡不着。
她开始使些无聊的办法。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十只林枣阳,十一只林枣阳……
——
第二天,常乐言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她知道一定是他。
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的反应,她掀开被子,跳下床。鞋没穿,外套也没套,就这样被地板冰得踮起了脚,一路小跑到门口,开了门。
也许是潜意识作祟。
“早。”常乐言说。
“早......?”林枣阳迟疑地回,却先注意到了她不当且随意的保暖措施。
他弯下腰,将本来归他使用的那双拖鞋放到她的脚下。
“你先穿上,快去换衣服。”
“哦。”常乐言套上鞋,又跑回到房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