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5日，春节
“林枣阳——”
“林枣阳？”
林枣阳从常乐言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常乐言提了提背包，越过他走到门口。
“已经说好了，走吧。”
林枣阳转过头去看，杨春梅点着头同他们挥手。
常乐言打开门，她转身同他们说：“那我们先下去了。”
“去吧，过会儿叫你们吃饭。”杨春梅应道。
“走了。”常乐言站在台阶上，回头看向门口一动不动的林枣阳，不知所谓。
林枣阳挎上包，迈开脚步：“来了——”
——
2016年4月23日，常乐言、林枣阳十四岁，初二下学期
晚上九点一刻。
林枣阳借常乐言的力站了起来。
越过他的身影，常乐言看见了他倒在地上的书包——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儿，上面沾满了灰尘。
常乐言松开手，走过去，蹲下，将它捡了起来。
林枣阳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掌心。
常乐言艰难地从楼梯底下钻出来，拍了拍书包上的灰，重新递给他。一个抬眼，她忽地愣住了。
暴露在灯光下的林枣阳是如此的狼狈。
他的后背上满是一块块灰白的墙灰，发丝上挂着一团团陈旧的蛛丝——像是在灰里打过滚的那种，甚至连脸上也脏兮兮的。
常乐言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凭什么啊，你们凭什么要这么对他啊。
不是喜欢他吗？
看到他这个样子，你们就高兴了吗？
林枣阳被她盯得不自在极了。
他攥了攥手心。
刚收回手要去拍掉身上的灰尘，却被常乐言给一把抓住。
“你等会儿！”
她气冲冲地将书包塞到他的手里，举起手机围着他“咔擦”“咔嚓”，不知拍了多少张照片。
“你干嘛？”林枣阳转过头，盯着不停围着他转的常乐言问。
“取！证！”常乐言恶狠狠道，“我要带回去给他们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对你的！”
确认每一个角落都拍到了，她这才揪掉他头上的那团脏东西，拍着他的衣服给他清理掉身上的灰——力气十分之大。
空气里顿时浮起一层厚厚的灰尘，呛得她不得不捂住口鼻，连林枣阳也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给他清理完，常乐言终于想起来还有其他人在找他，赶紧拿出手机给常英颖发消息。
恐慌过后，林枣阳反倒变得冷静了。
他直接转过身，对常乐言说：“然后呢？”
常乐言点了发送，停下来抬头望向他：“什么然后？”
“给大家看了之后呢？她们就不会再来了吗？”林枣阳直视她的眼。
多么莫名其妙。
林枣阳想。
但他知道，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找你们公司，找警察啊。”
“没用的。”林枣阳垂下眼，挎上包转身离开。
常乐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见他离开，也连忙追了出去：“哎林枣阳，你等会儿——”
话音刚落，突然，脚下不知磕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被绊倒。
常乐言狠狠栽在了地上。
听见常乐言呼痛，林枣阳止住脚步。
一转身便看见常乐言艰难地从地上翻身坐起来。
林枣阳心一慌，快步回到常乐言旁边，蹲下来帮她检查伤势。
摔倒瞬间的刺痛感让常乐言的泪一下子便冲了出来。等她坐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脸上全是泪，视线都有点模糊。
“嘶——”
常乐言翻开手掌——两侧全磨破了皮，腿上也是火辣辣的。
本来不想哭的。
可一见到林枣阳，常乐言却有点绷不住了。
常乐言用手臂抹掉泪水，抱怨似的说：“都说让你慢点了……”
林枣阳拨开她脏兮兮的手，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来递给她。
常乐言不情不愿地接过他的纸巾。
隐隐约约中，她好像听到了一句“对不起”——谁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
拿到东西之后，常乐言没再和他说话。
她自顾自地将手擦干净，又探身去检查自己的腿——膝盖也破了好多。
她不说话，林枣阳也陷入沉默。
常乐言本就是穿的睡裙——裙子不长，刚到膝盖——刚刚这一弯腿，裙尾便滑至大腿根部。林枣阳在看清之前，立即撇开了眼。
但，还是看见了些什么。
这是……伤疤吗？
天这么黑，他又不是很清醒，一定是他看错了。
林枣阳没敢多想。
他放下书包，脱掉衬衣，想要尽量避开常乐言腿上的伤，将衣服搭在她的腿上。
注意到林枣阳的动作，常乐言本能地往后一避：“给我干嘛——”
一瞬间，常乐言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她低下头望了眼，然后猛地将裙摆拉下来。
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可常乐言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她更担心林枣阳是不是看见了。
一阵风吹来，常乐言打了个寒噤——因为恐慌，她背后冒出了冷汗。
“林枣阳你外套呢？”常乐言突然问。
林枣阳垂头，将衣服缓缓搭在她的腿上：“被她们抢走了。”
常乐言哑住了。
「也不是没有收获……」
这一次，没有摔倒、没有刺痛，常乐言的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这么难过啊？
常乐言猛地擦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