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5日,春节
林枣阳回过神。
这碟光盘里,刻写的不只是那个六一。
里面,也同样装载了他的自卑、窘迫,他内心的颤动,以及,一定要改变些什么的决心。
他和常乐言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他从小知道。
一如萧其泽面对常乐言那样,在熠熠生辉的常乐言面前,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灰头土脸。
不过那没关系。
林枣阳想。
他可以跨越那些的。
一定可以。
“你还记得这个吗?”常乐言抬起头,望向他。
眼底有微微的笑意。
林枣阳蹲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我还发现了一个东西。”她身子一侧,从旁边拿出了一个颇有年代感的本子——她放置的地方正处于他的视线盲区,他之前完全没有发现。
“这是——”
糖纸收集册?
林枣阳也惊喜到了。
一页页地翻开,各式各色的糖纸让人眼花缭乱。
恍惚间,林枣阳以为自己闻到了糖果的香气。
“后面还有地方,过会儿,我可以把你给我的那些新的全部加上去。”常乐言淡淡道。
林枣阳想起他放在寝室里的那些。
看来,下次再见面时,是一定不能忘记了。
他们对视一眼。
他笑道:“也算没白收集。”
常乐言不置可否,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他。
没想到,那些曾经无比重要,却让她以为早已消失了的东西,都被冯厚粲好好保存着呢。
像是冯厚粲早早为她准备好的一份的礼物,跨越时间的长河,约定在某一时刻如魔术般地出现,由命运交至她的手中。
对望了一会儿。
林枣阳像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一般,恍然惊醒,道:“萧其泽……你还认识吧……”
听见这话,常乐言反倒用一种怪奇怪的眼神望向他:“前两天和我一起玩游戏的人不就是他吗?”
“是。”林枣阳回,顺便坐了下来,和她一起收拾。
“他住完回去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林枣阳漫不经心地问。
常乐言仔细想了想。
“好像……没有了。”
虽说是认识,但,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必须要联系的理由。
“为什么问这个?”她问。
想起萧其泽的那些话,林枣阳笑了,自言自语般,直道,“他可能把你当半个偶像了……”
“啊?”
“你还记得,当时,他为什么会到我们家来住吗?”
此话一出,仿佛颅内被投掷低温炸弹,常乐言立刻便冷静了下来。
“当然……”
她缓缓道。
——
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令人难以解释,却又真实到荒谬的存在。
正比如,那些所谓的私生饭。
林枣阳他们的私生问题是从初中开始出现的。
默默无闻地训练了三四年,他们终于在山城小有名气,甚至在网络上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他们路演时,会有人专门从别处赶来,只为亲眼见见他们。恰好,有些人有手机,有的则会带上相机。他们拍照、录像,作为相见的纪念,也分享给其他无法到场的粉丝,帮大家圆一个小小的梦。
起初,一切都是美好的。
万事欣欣向荣。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二〇一五年的九月。
不知是否有人还记得。
萧其泽路演大火,他们的小公司越发被注意到,公司趁热做了把营销。以牺牲一位练习生作为代价——正是那位和萧其泽一起合作的练习生,最后离开了的练习生——换来了整个团队的“红火”。
林枣阳和萧其泽是换了公司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偏偏是那条视频,为什么一定有鲜花和绿叶的对比——一开始,它只是凭借噱头一样的标题让点击量比他们的其他视频多了一点点而已。
真的只有一点点。
他们故意做火了那条视频。
林枣阳无数次想问,那间公司,那些所谓的成年人,置那位才十三岁的练习生于何地,置他们这些身为伙伴的人于何地……
总而言之,至此之后,来见他们的人是越来越多。
当时的他们依旧一无所知。
九月是收获的季节。受到意想不到的关注与爱,以及随着那条视频而带来的担心。
十月,他们的假期变得更加繁忙。在接受蜂拥而至的采访的间隙,他们能透过玻璃窗外,看见一些等待的身影。
十二月,他们在网络上的热度逐渐消减,但学校和公司门口,开始偶尔出现一些人,围起了大门,探头探脑。
次年二月,寒假假期,他们再一次有了表演的机会。公司在广场上搭建舞台,算作一次汇报演出。他们明显发现,底下的观众比以前多好多,而且,越来越多。当天结束,有人尾随跟车,并出现擦碰。“少年偶像遭尾随,险酿交通事故”成为了当地一条社会新闻。
三月,公司内出现“粉丝”身影,经调查发现,此事系公司内部人员为获取利益,将“粉丝”领入公司,参观练习生工作区。涉事人员没有被开除,只是扣了些钱。
四月初,负责接送他们回家的轿车上被发现安装跟踪定位器。萧其泽多次接到匿名电话和怪异短信,甚至在半夜遭到骚扰,被迫更换手机号。
四月底,林枣阳遭私生跟踪,跟踪者随之进入小区,并夺走其衣物。第二天,林枣阳家人报警。同一天晚上,萧其泽被围堵在家,萧其泽爷爷受到惊吓,在家滑倒,骨折住院。
那一年,他们都只有十四岁。
——
常乐言对其他事情其实并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四月底的那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