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你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迎着夕阳的方向,白瑶抄了条近道回家,所以她需要途经小溪岸边。
和白天的小溪不一样,黄昏时刻,溪水泛着点点晕黄温柔的光芒,似在雀跃涌动,宛若有了生命。
猛然间,白瑶听到了落水的声音,她抬起脸往四处看去,溪流依旧缓缓,不曾有任何东西下坠过的迹象。
再过了一会儿,白瑶意识到了声音是从耳边的小花上传来的,她抬手抚摸着小花,接着,她听到了痛苦的喘息声。
“普林斯?”
那边的人像是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男人压抑着痛苦的声音里有了欢喜雀跃,“蜜糖小姐!”
然后便是哗啦啦的水声。
白瑶停在了原地,她有些着急的问:“你出什么事了?”
“我……我不小心跌进了水里。”
白瑶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溪流,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对岸。
杰拉尔德藏在了树后,他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坐在地上,悄悄地侧过脸,抬起眉眼,能见到对面的岸边站着的女孩的身影。
金色的发梢滴落的水珠坠在了他的长睫之上,他轻轻的眨了一下碧绿色的眼眸,费力的动作一下,身上便会传来“滴答滴答”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但他没有在意,目光只执着的落在对岸的身影之上。
那是蜜糖小姐,她好像正在找自己存在的位置,但他藏得很好,她没有发现他。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她今天也穿着那件绿色的长裙,只是手里的篮子并没有装着新鲜漂亮的花,而是提着别的东西。
她会提着什么呢?
如果是他爱吃的塔塔饼就好了。
杰拉尔德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在异想天开。
白瑶问:“你现在在哪儿?”
杰拉尔德回答:“我在能看到夕阳的地方。”
这算什么回答?
白瑶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杰拉尔德将手里的花握得紧了些,“蜜糖小姐,我很迷茫,从我有记忆起,镇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教导我要成为一个好人,他们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拔出黎明之剑的天选之子,然后我会带领着大家讨伐罪恶,迎来幸福的生活。”
他压低了声音,“所以我很努力的成为这样的人,想要救下每一个遭遇不幸的人。”
白瑶:“就像是王子一样吗?”
杰拉尔德连忙摇头,“不,我不是王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王子那么高贵的人……不会是我。”
白瑶笑出了声,她唤他的名字,“普林斯。”
普林斯——王子。
杰拉尔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抬起眼眸,含羞带怯的看着夕阳余晖中的人影。
她说:“如果成为一个善良仁慈的人很辛苦的话,那就放弃吧。”
杰拉尔德:“放弃?”
从小到大,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教他坚持,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他还可以选择放弃。
白瑶抬起手挽了一下耳边垂落的碎发,她的侧颜在光晕下更显精致,黑色的长发勾勒出了风的痕迹,也柔和了光影的变化,“不需要考虑别人的看法,而是随心所欲的只思考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普林斯已经成年了呀,即使选择错了,也会有勇气承担后果的,对吗?”
杰拉尔德怔忡了一会儿,“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但是……世界怎么办?还有世界上那么多的人……”
“普林斯,悄悄地告诉你一个自私的想法,世界那么大,但昼夜的更替却从来不会为我一个人停滞,那我又何必去管这个世界会如何呢?”白瑶眉眼一弯,扬起唇角,笑容明媚,“伟大也好,自私也好,善良也好,邪恶也好,你就是你呀。”
“不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还是我的普林斯,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所以你完全可以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不要去想世界,不要去想大家,不要去想那么多的人……”
“你只需要想自己。”
“普林斯,再自私一些吧。”
她的声音不断的回响在他的耳边,又随着轻柔的风声扩散,好似驱赶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杰拉尔德茫然的靠坐在树影之下,缺了左臂的伤口在黎明之剑的作用下已经止住了血,但却无法改变他身体残缺的事实。
他身上的水迹与血迹混合在一起,金色与白色交织的骑士装变得狼狈不堪,更因为他此时残缺的模样,还多了几分骇人。
这就是他躲起来的原因。
他不想吓到她。
杰拉尔德艰难的挪动着身体,看向对岸,那边的女孩迈动步伐,只留下了背影。
但紫色小花里还有她轻快的声音,“普林斯,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
杰拉尔德高大的身影蜷缩在树影之下,碧绿色的眼眸比四月的春天还要生意盎然,不断有光芒闪烁,他将紫色小花贴在心口的位置,苍白的面容低垂,片刻后,他哑着嗓子回了一句:“会是什么……好吃的呢?”
她已经离开了溪岸,紫色小花也不再有声音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