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她却喜欢上了钢琴?”
“不是。”赵依婧说,“让我学钢琴的是我的继母,她说女孩子会弹钢琴才有气质。而教我拉二胡的母亲已经和我父亲离婚,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了。”
周峋说:“抱歉。”
赵依婧说:“有什么抱歉的。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好,至少,比跟着我父亲时过得好。”
赵依婧捧着西瓜汁喝了一口。
忽然,她神情不对,停下了脚步。
周峋察出了异样,转身看她,“怎么了?”
赵依婧说:“我肚子不太舒服。”
“是不是吃多了?”周峋皱眉,正好看到一旁有个石凳,便扶着赵依婧走过去坐下。
他轻声问:“是胃疼么?我带了胃药出来,你吃一颗。”
“不是。”
赵依婧微微弯腰,捂着肚子,说:“我应该是例假来了。难怪早上腰就有些酸胀。”
“需要买药吗?”
“不用买药。我每次都这样,忍一忍就好了。”
周峋直起身,说:“你在这等我,我去一趟前面的超市。如果有人搭讪,你要小心应对,别激怒对方,记得马上给我打电话。”
“嗯。”
赵依婧看着他,点点头。
周峋很快离开,又很快回来。
他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有卫生巾,姜汁红糖,暖宫贴,易拉罐热饮,还有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
赵依婧吃惊:“怎么买这么多?”
周峋说:“都是用得上的。”
赵依婧脸色有些苍白,却淡淡笑着,说:“女生很麻烦,是不是?”
周峋说:“我没那么想,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赵依婧说:“可我自己都觉得很麻烦。尤其是每次肚子疼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当女生了。”
周峋说:“其实当男生也很麻烦,但我们只能接受自己。”
赵依婧看向那条裙子,问:“你知道我的尺码吗?”
周峋说:“小摊上随便买的,别介意。那个老板刚刚见过你,还记得你的身材。”
“……”赵依婧抬起头,认真问:“多少钱,我付你。”
“不用。”
“多少钱?”
“不贵。”
“这是原则问题,和贵不贵无关。”赵依婧说,“周峋,我是来探望芳姨的,不是来这里游山玩水,更不是想占你的便宜。你请我吃吃喝喝就算了,如果连这笔钱都要你出,那我成什么人了。”
周峋似笑非笑:“那明天换你请我吃吃喝喝,怎么样?”
“好啊。”赵依婧答应得爽快,“明天你想吃什么都行。”
赵依婧去最近的副食店里借了个卫生间。出来时,她因为疼痛,走路轻缓,眉头深锁着。周峋看着她脚上的高跟鞋,低声说:“我背你回去吧。”
赵依婧愣住。
周峋说:“现在太晚了,你不熟悉我们这的路,很容易摔跤,我背你反而是最方便的。”
赵依婧沉默一会儿,没拒绝。
周峋蹲下,把背朝向她。赵依婧走过去,张开双臂,圈住了周峋的肩膀。
周峋勾起她的膝盖,将人轻轻松松往上一提。赵依婧闭上眼,紧紧地抱住了他。
归家的路顿时变得漫长。
夜色深深,将世界划为两半。一半喧闹,一半寂静。
灯火未眠,衬得星光渺小。风吹过,树叶婆娑作响,低低地吟唱着小镇的故事。
路上,赵依婧问:“我重吗?”
周峋说:“嗯,像座小山似的。”
“周峋!”
周峋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此刻听着那沉沉的笑声,赵依婧的心猛然跳得极快。
她的脸颊滚烫,像快要燃烧起来的火焰。
她的胸口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一层可以忽略不计的面料,赵依婧几乎无所遁形。
“不准笑了,听到没有!”
心跳越来越快。她却无法克制。
周峋笑着说:“我又没笑你。”
“你就是在笑我!”
赵依婧低头,在他的脖子上莫名地咬了一口。
周峋低吟。
他顿了顿。
气氛静止一秒。
赵依婧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一会儿,她又抬起眼皮,在夜色中贪婪地看着他。
看他脖间的齿痕,看他偏白的皮肤,看他有些倔强的头发。
这一刻,她心动得厉害。她很想伸手摸摸他。
手指探出,却只敢触碰他的头发。
“你干什么?”周峋问。
赵依婧说:“你的头发比汤圆的要硬一点。”
“汤圆是谁?”
“我养的猫。”
周峋:“……”
赵依婧扳回一局,笑得全身都在轻颤。
空气渐渐潮湿。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向远处延伸。
脚下的路依然坎坷。
夜越深。风越冷。
在女孩的后面,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不疾不徐地跟着。
这一晚,林南一直看着她。
看她与男孩并肩走着,看她面对围观的游客投入地拉着二胡。看她长裙翩然,在人群中笑容流转,如同雀跃的芙蓉鸟儿展开了羽翼。
那是他在赵家不曾见过的美丽。
在这座平凡的小镇,她仿佛被赋予了灵魂,变得那样鲜活,眼波能与天边的星子遥相辉映。
这使她终于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