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了片刻,这才答话。“回禀大人,小人乃荣上酒楼掌柜的宋弥。”
李大人不容他反应,忽的沉下脸色,身子微倾呈现出一股骇人的气势,虚眯着眼睛逼问:“可知今日叫你来是为何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打算老实交代吗?!”
宋弥哪见过这种阵仗?闻言内心惶惶不定,方才在酒楼叫他瞧见了这一群官差就已将他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乍一听这大老爷如此说,却不知是自己漏了馅,还是他虚晃一招想诈出来什么。不敢细想,心存着侥幸,急急为自己辩解,试图将自己摘出。
“大人明查啊!这城北余家案与我毫无关系!我素来勤恳老实,家中又是一向管得严的。白日便在酒楼里招待客人,晚上直奔府里,除此外连个去处都没有。无冤无仇,尚且与这余家人不熟,何至于去浑这摊烂泥害人家?”打定了主意拒不承认,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唯有紧搅在一起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温长訢在一旁默默将他的动作瞧了个一清二楚。人在急于为自己辩解时往往是最容易出现漏洞的,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可言。只一味地撇清关系,他的这一番话在她看来可谓是不打自招。
李大人洞察秋毫,自是也没瞒过他,破了数千奇案,只需一听便能听出其中的不对,沉声道。
“你怎知今日来是为了城北余家案?”
宋弥一愣,忙强颜欢笑道:“这…小人只是一猜。今日偶然间听酒楼的客人提起过,当时正忙着,并未太过关注此事,更不知其中细节。”
李大人自是不可能让他一句话给打发了,他既说了是偶然间听来的,尚且算他歪打正着猜对了案子。紧接着又问:“案发当晚你在何处?”
“那晚小人倒是还有些印象。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后厨的菜比以往少了不少,这几个晚上为了防止有些人惫懒偷菜,我特意留在楼里盯着他们上货,每晚都是最晚走的。那天亥时恰好是最最忙的时候,我一直待在楼里忙前忙后,如何有空出去做些什么?楼里其他人皆可作证,有目共睹,小人可不敢诓骗您。”
“哦?你既是道听途说来的案件,从何得知案发在那一晚的什么时辰?”看来也是个偷奸耍滑之人,既是不肯老实说话,那便打。李大人抽出一根签扔到宋弥面前,冷喝道:“拖下去打!待他愿意开口说真话了再停。”
方才将他押来的官差上前低头领命,两人一左一右牢牢架住宋弥,二话不说便往外拖去。宋弥原是不打算说真话的,挨几下棍子总比认罪强,那人既说了会保他,定是不会骗他的。咬着牙被人拖出去时,却听到大堂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若是你招了便是,既是有人能保你,说了与没说有甚区别?不说便要挨打,瞧你这身子骨未必受得住,白白遭了这顿苦,何必呢?”
宋弥愕然,脑子乱成一团毛线。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绑到了木凳上,动弹不得。猝不及防狠狠挨了一棍,两眼一黑,痛得他险些昏了过去。这一打反倒叫他脑子清醒了一下,细细想了一番,竟觉得方才那人的话是有些道理的。再一棍下来,打得他将近魂飞魄散,当即什么都顾不上了,痛哭流涕道:“我说!我说!别打了别打了!”
官差这才停止行刑,先是进了大堂回禀大人,得了准令这才给他松绑,又带到大堂上。挨了两棍显然老实多了,一骨碌跪倒在地,丝毫不敢隐瞒,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他是几月前在卿花楼同余豪结识的。那时正逢元日,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酒楼事务比平时多上好几倍,他忙前忙后,一连好几日宿在酒楼未曾回府。谁料家中夫人竟疑心他在外头养了外室,不听解释同他大吵了一架。他内心烦闷无处可解,在外闲逛时不知不觉走到了卿花楼。
一时气不过来,心想着既然架都吵了,他总不能白白受气。索性进了这卿花楼,一口气点了两个优伶唱曲,莺歌燕舞,好不快活。往后只要在家中一受气,便去卿花楼寻欢作乐。机缘巧合之下二人结识,一壶热酒入肚,越聊越是投机,自是敞开心扉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有一日他把我约了出去,也不知是何缘由一直叹着气,我既把他当做兄弟,自然是要为他排忧解难的。耐着性子询问了一番,他才肯说。原只是想听他诉苦一番,当个听众便罢他却借此机会同我添油加醋卖了一波惨。”
他那时真真是把余豪当做亲兄弟看待的,一听有人这般作贱他,被人扫地出门,颜面尽失。顿时怒火中烧,结合近日来的种种不快,计上心头。谋划了好几日欲惩治那欺辱余豪之人,却又怕引火烧身,遂在前晚亥时借着其他人的身份将人约了出来。原是想毒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谁知那群人下手没个轻重,竟一失手将人打死了。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那余豪胆大包天,平日里就惦记着那余家的布庄,又撺掇我参与其中,想必是早有计划要将人打死最后推脱到我身上!枉我真心实意待他,他竟想害我!”宋弥言行激动,活脱脱一个受害人的形象,硬是逼着自己掉了几滴泪。
好一个演技。在其后的余豪将他所说的一字不漏听入了耳里,见他颠倒黑白竟想撇清关系,目眦欲裂,气得他忘记膝盖的伤,当即想冲上去将他生生咬死。奈何官差押着他叫他无法动弹,试图挣脱无果,被捂住的嘴只能发出一些“唔唔”的声音。
李大人注意到,命人撤开捂住他的嘴。嘴上得了自由,余豪便怒骂出口。
“好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我掏心掏肺待你,你就这般胡乱诬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