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好一个李海元!”圣上听完险些被气得倒仰,怒极反笑。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官员不明所以,跪倒在地,高声齐呼:“圣上息怒!”
“户部尚书向保何在?!”
在场之人无不惶恐,唯恐被牵连。被叫到的户部尚书向保更是心惊胆战,抖如糠筛。不敢抬头,连滚带爬地爬到圣上面前,长跪不敢起身。温长訢一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臣。
“臣…臣在。”
“你可知错?”圣上怒哼一声。
“若朕没记错,这李海元,是你一手提携出来的吧?寻常你们行贿攀附,上奏增设官职,提拔他人以谋私利,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是你提拔出来的好人选!前几日还同朕提要给他升为知州一事,这品阶,依你看来,是升与不升?!”说罢,从席面上抓起一酒盏照着向保砸过去,立马将人额角砸出了血,却一声不敢吭。只伏在地上连连求饶。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立马下令让人处置了李海元,尤不解气,诛其连九族,方稍平息心中怒火。
“至于你,念在你为官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不用等宴席散了,现在便回老家颐养天年吧!”竟是连他的官职给削了,半点不心慈手软。话音一落,便有锦衣卫上前,将人强硬扶了出去。
那向保仍不死心,口中喊道:“臣是冤枉的啊!皇上!皇上明查啊皇上!”凄厉至极,奈何这殿内无一不是铁石心肠的,这等情况下,谁敢上前替他说话?
待这道声音越行越远,福源才上前劝道:“这李海元是死不足惜!圣上也切莫动气,千万要注意身体呐。这仗既赢了,那便是咱大昭国的众将士的本事,是圣上带领得好,谅他国二十年内不敢进犯。这李海元便就是个板上钉钉的死人无疑。这活着的,才重要呐。”圣旨已下,纵使这李海元远在边关,也断然活不过今晚。
圣上最是注重奖罚分明,恩威并施。方才发泄了一通,经福源这般苦口婆心一劝,倒也冷静下来了。遂重新看向梁时兆,又道:“依你所见,这温俞安,该当何赏?”
此话难以回答,不难看出是圣上心里尤有余火,迁怒到了梁时兆。温长訢心想,总不能加官进爵。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大昭国虽不歧视商人,奈何从商之人不得考官。赏赐些金银财宝又未免过于平常。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自圣上说完,便再没有出声,显然是在等梁时兆的回答。片刻,他终于开口。
“温俞安既为商人,常年在外奔波,不若赏赐一张时时可用的路引,方便他日后行商便是。再赐一些地契及金银珠宝便是。”这倒是个好主意。大昭国有律法规定,凡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有路引。若无路引又外出百里以上者,当即擒拿进官府惩治。
“既如此,便赏温俞安路引一张,黄金百两,另赐府邸一座。赏其女温长訢锦缎百匹,金钗数只。念在其不在京城,便由其女代领便是。”
温长訢没想到竟得了赏赐,愣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倒是一旁的福源公公机灵,提醒她。“哎呦,温小姐还等什么呐?还不快谢恩。”温长訢回过神来,克制地行了一礼,谢过圣上的赏赐。看了一出戏,最后利益既得者,是她自己?也不知父亲此时在何处,这等大事竟不修书一封。
她这番心境倒不同别人。若是寻常人得了赏赐,欣喜若狂不说,定不会像她这般冷静。温长訢反而略感不安,担忧起她那踪迹无处寻觅的双亲。待回了府,她定要第一时间修书一封,无论如何也要将爹娘催回来。现下不容她忧虑这般多,只得收回思绪。抬眼一看,同好多人对视上了。
……所以,看着我干什么?温长訢不解。
方才殿内安静,是以,这番赏赐,叫所有人听见了。宫宴之上惟她一人得了赏赐,一时间有些人蠢蠢欲动,想必是以为她得圣上青睐,欲拉拢她。
眼看着圣上要走,温长訢灵光一闪,走到张自闫身边附耳说了什么,张自闫略一点头,复又走到褚明身侧同他低语了两句。前脚圣上刚走,两人后脚便出了奉天殿。
两人绕过锦衣卫去了处安静的地方。晚间的宫道是寂静无声的,风过,将温长訢的发丝吹起,片刻之后又安然睡了回去。今日已是仲月,凉风迎面吹来,叫人身心舒适。
“果然还是外边的空气要更新鲜,方才在殿内险些叫我喘不过气。”温长訢长叹一声,现下只有他们二人,自然不必忌讳,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褚明看向她,将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收入眼中,颇感好笑。“怎么?方才殿中你可不是这副样子,镇定自若得很。怎么一出来,反倒泄了气了?”
温长訢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的倒轻巧,你又不是我,自然不知我内心惴惴不安。换作是你,难道不怕?”这倒是实话,若不是她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怕是已被吓得不知所措了。不过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为她今日能入宫仰仗的是院长,谁料竟是圣上下的旨意。若日后再有机会入宫,她是万万不愿再来的。她比谁都要惜命,入宫一趟不异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日后还是勤勤恳恳些,多赚些银子才是上上之策。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你同梁时兆可相熟?可知他这人脾性如何?”
这还是温长訢第一次同他打听别人,褚明笑意顿住,定定看向她。温长訢不解,见他不语,便也盯着他瞧。片刻之后,还是褚明败下阵来,垂眸收回视线。“他……我倒是不太清楚。以往也没甚交集,脾性如何更是不知。你若想知道,我便派人去打听打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