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月,晚风在此间远去,风声恍若在悲鸣。
天地在此刻仿佛暗沉了许多,似是在为老者的离去而默哀。
感受着那渐渐冰冷下去的身躯,何不语目光复杂,最终长叹。
“要是我师兄知道曾经处处压他一头的龙点苍就这么走了,真不知道他是哭还是笑。”
“这么多年,他可都卯足了劲想先你一步入真祖,眼看着他第二元神都炼出来了,你却……”
何不语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何种情绪。
自己师兄弟跟龙九极说不上是好友,甚至算是对头。
那年西荒域游历,师兄弟俩瞧见了当年惊为天人,还是少女的玄巫。
那是在毒山的一处湖边,两人本是偷摸上山想试试新学的遁虚符能否穿过毒雾这等特殊环境之所。
未曾想,瞧见了在湖边沐浴的玄巫。
仅是惊鸿一瞥,廖子穹就失了神,符文不稳之下,他半个身子显露出去被发现。
而那个时候刚好被路过醉酒的龙九极发现。
许是以为是哪位宵小之辈意图偷袭少女,他提剑便冲。
吓的师兄弟两人转头就跑,虚空波动间,连带着玄巫放在湖边的衣物都不小心给吸了进去。
后来……
两人被龙九极追上,打的不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逃跑。
那次之后,廖子穹有意无意就喜欢往西荒域毒山跑,说是要找当初那个用剑的家伙报仇。
实际上他去干嘛,何不语清楚的很。
不过……每次他都是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回来,想来是在龙九极手下吃过不少瘪。
直到那一次,龙九极月下饮酒舞剑,与玄巫牵手相拥。
廖子穹跟何不语在虚空中看的清楚,前者不语,转身离开。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找龙九极打过架,只是后来炼出了元神后,每隔三年都会让元神去西荒域一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后来没多少年,东灵域论剑山便传来一则轰动剑仙界的惊天消息。
一名青年醉酒闯山,剑气点苍技惊四座。
据闻那日,整座论剑山剑气无数,唯有他的剑最为耀眼,也唯有他那不堪入耳的酒后打油诗,在沉寂的论剑山中回荡,显得尤为刺耳。
青年闹了一场盛会,在诸多剑仙围攻之下,大笑着扬长而去。
自那一日,点苍剑仙之名,彻底名扬天下。
于那一届天骄榜当中,位列前三!
“一晃眼,已经几百年就过去了啊……”
何不语叹气开口,有些怅然。
当年多少同辈之人,不是陨落就是修为受限,寿命早至化作了黄土一抔。
“龙点苍,龙点苍!!”
正在二人默哀之时,焦急的女子声音响起。
人未及而身先至。
玄巫一脸急色冲到此间,当看到靠在碎石之上,已然平静下来的龙九极,她愣住了。
她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龙九极那至死都含着笑意,恍若少年无羁的沧桑面孔,一时竟无语凝噎。
端木穹、雁秋、苏琉璃等人也先后赶来。
看到被玄巫紧紧拥在怀中的尸首,皆是失神久已,无法相信。
少见狂兮剑点苍,大醉酣兮……再无九极。
……
南诀域。
“峰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您似乎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申屠小雪抱着一筐晒干的药,眨了眨眼开口询问。
沈安在睁开双眼,遥望月明,久久未曾言语。
他没有回应申屠小雪,而是在她不解的目光下,独自向着药园深处走去。
待得来到了那冰棺之前,他坐了下来。
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棺中那张在灵气和神凰心滋润下年轻不少的面庞。
沈安在第一次产生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当初郑三山死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愤怒。
可今日龙九极的死,不免让他有些迷茫了起来。
若论修为,点苍剑仙多年前便是冲虚巅峰,更是龙族之身,剑仙之资。
这般强大的实力,本应该无忧无愁才对。
为何在死亡面前却也显得这般无力,这般令人唏嘘。
天大地大,到底要到了什么样的境界才能不惧生死呢?
如他这般的锻体境?
还是如龙九极那般的绝世剑仙?
“妖神教……”
沈安在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在南诀域叫做魔教的势力。
这个世界藏了太多的秘密,仿佛在酝酿着某一场巨大的阴谋。
而在这场酝酿的风暴之下,他忽然有种风雨飘摇下的一叶小舟之感。
凭他锻体境的修为,自保尚且不知如何,将来是否能护的住这些弟子,护得住这青云峰的花花草草?
“系统,你当真不让我突破?”
他喃喃开口。
【肉身终是虚妄,神魂才是永存,请宿主……】
系统依旧是说着这般莫名其妙的话语,总而言之就是不让他突破。
沈安在叹气无声。
单靠神魂,他纵然有风之子属性,可若无修为加持,总觉得还是不太安稳。
“要是百里一剑知晓了龙老剑仙仙逝的消息,怕是会消沉好些日子。”
沈安在摇头,看了一眼棺中沉睡的郑三山,轻声开口。
“老郑,正元已经闯过了神符塔,见到了九品之上的神符玄妙,你再睡些日子,他或许就回来了。”
龙九极的死,乃是生机神魂全部被荒芜之力通过龙珠给吞噬了,或许是再也找不到,亦无法通过生死符拘回神魂。
他抬袖,感受了一下袖中因为没有力量可以吸收,而渐渐开始消失的荒芜之力。
“袖里乾坤倒真是个神通仙术,叫它有时袖中可有日月星辰,叫它无时真就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