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之后,江镜云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骨头和碎了一样,全身痛到麻木。
虽然意识还在,可头脑昏胀,眼皮沉重,身体像浮在空中般,轻飘飘的。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恶毒的咒骂声。
“江云娘你这个小娼妇,害死了我儿子不说,现在还敢装死。”
“贱人,给我起来!”
尖锐的嗓音刺得她脑仁发疼,虚弱地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头发斑白的五旬妇人,正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着她。
头顶是破旧的房梁和斑驳的墙面,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她从没来过这里,更不认识眼前这个穿着奇怪的老妇。
见人醒了却不答话,还蹙着眉看她,李寡妇嫌弃地吐了口唾沫,“我呸,装什么?没死就起来干活,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做饭,懒货。”
江镜云暗暗皱眉,避开地上的唾沫,扶着墙角缓缓起身。
她还没站稳,就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抬手摸向刺痛的额角,湿漉漉的,是血。
低头一看,地上碎了个陶碗,陶片上有一块暗红色血迹。
“这位......”
“看什么看?赶紧去做饭,饿死老娘了!”
还没等江镜云开口问话,李寡妇就一脚踢开那块碎陶片,颇有些心虚地骂了一句,随后转身进了里屋。
江镜云一头雾水地看着李寡妇的背影,心中喃喃,什么情况?演戏?穿越?还是被拐卖了?
这老妇动则破口大骂,一看就不好相与,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当务之急是弄清这是哪里,保住小命要紧。
江镜云强撑着晕乎乎的脑袋,迈步朝门外走去。
外头天气正好,碧色的天空挂着一轮暖阳,门口的树上长了点绿芽。
厨房紧挨在隔壁,门边放了一口大缸。
江镜云走上前,挪开缸上的木板,低头查看额头的伤口。
水中虚影摇晃,一个细眉乌发,鹅蛋脸,面上嵌着双明亮狐狸眼的女子映入眼帘。
这是我吗?!
水中倒影和自己有九分相似,但要瘦削很多。
正在她看着水面发愣时,忽觉脑中一阵刺痛,杂乱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她命不该绝,穿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寡妇,只是多了个小名,云娘,是李寡妇花了五两银子从隔壁三水村娶回来当媳妇的。
说是娶其实是买。
她爹江广德是个败家的酒鬼,家中一儿两女,小儿子就快到成亲的年纪了,但娶亲的彩礼还没有头绪。
她娘赵春梅打听到杏花村李家急着娶个媳妇给快病死的儿子冲喜。
这种去了就守活寡的情况,一般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可李寡妇给的聘礼比寻常情况足足多出二两银子。
眼看着江家就要揭不开锅了,赵春梅压下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亲情,决定把大女儿以五两银子的价钱卖给李家。
双方一拍即合,不到三日,江云娘就“嫁”了过去。
结果成婚当天,冲喜不成,反让新郎官吐血身亡。
李寡妇骂江云娘是丧门星,恨不得让她死了给自己儿子陪葬,每天换着法子磋磨,一不如意就对她又打又骂。
这江云娘也是个逆来顺受的,半点不敢反抗,整日里伤痕累累,后来还病倒了。
即便如此,李寡妇仍是不解气,今日更是砸破了她的脑袋,让人一命呜呼。
江镜云叹了口气,揉了揉空空的小腹,等到头疼稍缓才拖着虚弱的身体走进厨房。
米缸里面还剩了点底,旁边的篮子里只有几颗蔫了吧唧的青菜。
能凑合做一碗青菜粥。
她把那少得可怜的米淘干净,加上一瓢缸里的井水,盖上锅盖开始蒸。
直到锅里的水咕咕冒泡,再抽出灶下的大块木柴,改为小火慢熬。
约莫两刻钟后,江镜云揭开锅盖,把切碎的青菜撒进去。
不一会,米粥的香气就冒了出来,盛到陶碗里的,青青白白,看起来没什么卖相。
不过,幸好做饭的人火候掌握得好,简简单单一碗清粥,白米煮得软烂,清香四溢,入口即化。
江镜云的外祖父是国宴大师,她从小就跟着学厨艺,长大后和朋友合伙开了家酒店,她擅长研究食谱,朋友擅长经营。
两相配合之下,即便是在美食众多的一线城市,她们也能占一席之地。
如今她成了江云娘,身上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个铜板,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是个处处受制的小寡妇,在李家过得连奴才都不如。
想和以前一样开个店,简直难比登天。
江镜云吃完就回了房,至于那恶毒的老太婆,就让她喝西北风去吧!
另一边的李寡妇等到日中还没见江镜云来伺候她吃饭,嘴里咒骂一句“小娘皮”,急匆匆下了炕就去厨房找人算账。
可谁知饭倒是有人做了,但锅里被刮得干干净净只剩米汤看不见一粒米,灶台上还放着用过的碗筷。
李寡妇看了火冒三丈,“这小娘皮,反了天了!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偷吃。”
“嘭嘭嘭...”
她冲到西屋想直接推门进去,却发现门从里面堵上了,只在破破烂烂的门板上拍得震天响。
“小贱人,吃老娘的喝老娘的,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现在让你做个饭还敢偷吃,给我滚出来!”
江镜云歇了还不到一刻钟,李寡妇就找上来了,嘈杂的拍门声吵得头疼,让她不得不起身应付。
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
离门越近,李寡妇的叫骂声就越清晰,她颤得也越发厉害。
脑海里,她那便宜娘赵春兰对“她”的谩骂几乎和门外的声音重合。
“赔钱货!就知道吃,吃吃吃,老娘都被你吃成穷光蛋了!”
“我让你偷吃!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娘,娘,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