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之外。
贝加庞克摇摇头,“只是一个失败的尝试,送过来让我解剖。”
“但我觉得,他就像活着的一样。你要不要去看看?”
黄猿站在一旁,不阻拦也不说话。
“好啊,”我说,“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实验体的存放地点要经过三层防守。
“因为是从圣地来的,”贝加庞克说,不知道战国告诉了他多少信息,说到玛丽乔亚的时候也闷着头前进,“虽然没什么用处,但等级很高。”
他按下掌纹,录了瞳孔,输入密码后又是黄猿重复这一套流程。
这个阵仗太大,恐怕贝加庞克的许多实验成果都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眼下却轻而易举地带我前来。
到底是什么?
警惕的心在门打开后冷气散退的下一秒停滞了。
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安放着长长的玻璃体,而里面沉睡着一个人。
昳丽俊美的面容,修长纤细的身体,温柔溺爱的笑容。
最重要的人,最爱的人,最想保护的人。
“……”
黄猿上前一步,“这是几个月前从玛丽乔亚送来的。”
“如果是小小姐的话,会有办法吗?”
我伸手碰到冰冷的玻璃,倒映出面无表情的面容。
“打开。”
贝加庞克皱眉,“但是这个实验品……”
这是陷阱还是评估还是测验还是考量还是谈判,我以为自己会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冷笑,但玻璃映照出的表情还是平静的,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照小小姐的话做吧,贝加庞克博士。”黄猿说道,他在模糊的影像中向我点头,带着贝加庞克走了出去。
于是我知道,这是一次交易。
冰凉柔软的躯体被我温柔抱住,这个房间太冷,苍白的皮肤上应激地出现反应,我脱下衣服将他抱住,只觉得自己仍然身处梦中。
“……”
我摸了摸他的脸,依旧是冷的,这是一种不详的冷意,传导的时候甚至会让皮肤下意识瑟缩。
穿得太少了,他一定很不舒服。
我抱得更紧,身上是并不好闻的营养液的味道,于是我突然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用的洗发水。
它的香型馥郁,走在路上的时候总会有人回头看,连罗都无奈地说过只有女孩子才会喜欢这样的味道。
“你也是呀,”我悄悄对他说,“其实,洗发水是我专门拜托咲世子去买的,大家都觉得很好闻。”
“我也想要听你说:‘很香呢’这句话。”
“但是你没有问过,我真的很失落。”
“……”
沉睡的身体没有回应,我想,这很正常。
——因为这只是一具被制作出来的、没有灵魂的、失败的克隆体。
我撇开他脸上凌乱的发丝,认认真真地打理,“你的头发和我的并不像。”
“你不是说,我的头发就像妈妈,摸起来总是轻飘飘的吗?”
“那,你的头发或许和爸爸很像,以后也会变成小时候我们偷偷看妈妈给爸爸梳头发的那个样子吧。”
“……”
“你知道吗?”
我靠近他的耳朵说秘密,以前是他蹲下来听我说话,现在是我主动弯腰。
肢体是软的,需要好好托住才不会滑下:“我以前最害怕南瓜灯,它的样子好可怕,但是因为是你拉着我的手一起做的,所以我又觉得,它应该很可爱才对。”
“我现在认识了很多人,长得很高,打架很厉害,钓鱼也是,这里有咲世子讲故事时说过的龙王宫,有飞行在空中的云中国。”
“这里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但也没有很差。”
“……”
房间里只有我的声音,我却露出笑意。
“阿妮亚带来的东西……是你交给她的吗?”
“嗯,一定是这样。”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握住他的手指。
“所以,你没有在这个世界对吗?”
“——那真的,太好了。”
贝加庞克问:“这样真的好吗?”
不等黄猿回答,门被打开,只穿着一件衬衫的女孩独自出门。
她的脸色平静,眉眼依旧。
“黄猿先生,”她的目光穿过贝加庞克,直直地与他撞上,“战国元帅想要什么?”
聪明的女孩。
黄猿笑,虽然形式上令人恼怒,这个秘密的告知却预示着一个态度。
“不需要哦,小小姐。”他说道,“元帅只是不愿意看见亲人的面容被恶人利用。”
这是一个早被停止的实验项目,玛丽乔亚不再需要,所以知情的海军便拿出来巩固一下合作的立场。
都在暗度陈仓了,一个人情无伤大雅。
说到底,就算是暂时的联盟,战国他们也没有龌龊到需要用一具人偶来挟持的地步。
那就不叫合作,叫得罪了。
“我明白了。”她点头,对海军的意思表示明悟,“让我们继续药剂的研究吧。”
“以及,贝加庞克博士,我无能为力。”
她侧过头,遗憾地表示,“精神力激活的前提是,需要有大脑的存在。”
里面只是一具空壳。
等天色渐晚,她便提出要离开。
回去的船上,黄猿问她:“小小姐想怎么办呢?”
要不怎么说黄猿可以很好相处,他妥帖地没有用任何可能过激的词语——实验体,玩意,克隆人,尸体——而是委婉地询问。
“我想,还是安葬比较好吧。”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轻轻笑着的,一张脸上古井无波,只是望着大海,“不然也太残忍了。”
克隆体并不是真正的那一个人,她分得很清楚。
那张面容光是看见,心里就涌上万般温柔。
没有灵魂,没有呼吸,制作出来的失败品会被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