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票,凭什么退票?”
胖大婶见对方要关门,有些急了,一下子挤了上来。
“不是挺能耐么?现在服了软?”
女售票员撇了她一眼,关了车门。
胖大婶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小声咒骂。刚走两步,瞧见了坐在第一排的两人。正是李大山父子。
见这两人果真占了好位子,她又嫉妒,又后悔。故意撇过头去,不看他们。
“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位子坐,马上要发车了,诚心耽误时间是不是?”
女售货员不满地催促了一句,态度极为不耐烦。
胖大婶不敢再跟对方争辩,嘟了嘟嘴,又小声咒骂了一句,她环视一圈,发现整个车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中间给她留了个小空座。
最后一排坐了五个人,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手里还点着一根自制的卷烟。正“吧嗒吧嗒”地抽着,二手烟弥漫了半个后车厢。
当下的八十年代,可不比后世。
客车里面抽烟,是司空见惯的现象,管也管不过来。就连女售票员和司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和他们想比,胖大婶却有些不乐意。
毕竟那抽烟的老农的座位紧挨着,她应该去的那个位子。
“真是烦人……”
她厌恶地摆了摆手,驱赶眼前的二手烟,并没有立即过去。
眼珠子转了转,视线重新落在了李大山的身上,脸上堆起了一副笑脸,“大哥,我能不能跟你换个位子?我长得胖,后面坐不下……”
李大山朝着后座看了一眼,感慨了一句,“大妹子,刚才你就该听我儿子的。早点上车多好,能占个好位子,现在后悔了吧?”
“是,是,大哥说的是。”
胖大婶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语气满是敷衍,“大家都是老乡,出门在外,不得互相照顾照顾,您说是吧?那换位子的事儿……”
“行吧。”
李大山为人实诚,一口答应下来。
他刚想起身,却被李前程一把按下。
“都是老乡?大婶,刚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我和我爸是农村来的,你是城里人,咱们各走各的,搭不上杠。你该坐哪儿就坐哪儿,这个,咱们帮不上忙。”
“诶,你这小伙子……”
“有完没完?还不入座就下车!”
女售货员火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哼!”
胖大婶冷冷地撇了一眼李前程,气呼呼地走到了最后一排,挤在了五名乘客的中间。
见所有人落座,司机打了一道方向盘,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驶向了大路。
“前程,你这是干啥?”
“什么干啥?”
李大山埋怨了一句,小声说道:“不就是换个位子么,多大的事儿?那大妹子是城里人,见识比咱们多。跟对方搞好关系,咱们是头一回去省城,说不定还得让人家给指指路什么的。”
李前程摇了摇头,“爸,你这是没拎明白。瞧她那样子,显然也是第一回去省城。指望她给咱们指路?她不把自己给弄丢就不错了。”
“在家靠父母,除外靠朋友,这是古话。就算人家是头一回去省城,大家有个伴,不也得心里踏实一点。”
“爸,你想多了。刚才那大婶的德行,你也看见了。你想和人家作伴,人家未必想和我们作伴。不就是去省城么?放心吧,有我在,咱们丢不了。”
瞧着儿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李大山没有再说什么。心里边感叹,年轻就是好。
去到一片陌生的新天地,也能无所畏惧。
车厢后座。
“咳咳……”
那老农的烟瘾很大,自制的卷烟一根接一根,抽个没完。把那胖大婶熏得咳嗽连连。
“老头,能不能把烟灭了,你这素质也太低了!”
“又没抽你的烟,你管的这么宽?这车是你家的,还是这路是你家的?我就抽,咋了?”
没想到,这瘦不拉几的老农,脾气这么大。
胖大婶见说不动他,只得捂住口鼻,小声嘟囔道:“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没素质!”
客车在土路上面颠簸了一路。
几个小时后,终于开到了省城。
“睡着的人都醒一醒,咱们到了!”
女售货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车厢里响彻起来。
“爸,咱们到了!”
李前程推了推靠在椅背上,打鼾的父亲。
“到了?”
李大山揉了揉眼,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什么时候?”
出发的时候,太阳高悬半空,眼下已经快要西斜。
“四点十分。”
“坐了六个小时的车,这省城可够远的!”
李前程笑了笑,“其实也不算远,主要是路不好,等修了高速,这车程就要缩短一半了。”
“啥是高速?”
全国开始大搞基建之后,才会开始普及高速的概念。这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李大山自然不知道。
“高速就是新路呗。”
意识到自己说的过头了,李前程打了个哈哈,转过话题,“这个点去医院肯定是不行的,去了主治医师也早下班了。得先找一家旅馆住下。看病的事儿,只能明天再说。另外,中午才吃了两个馒头,先找家餐馆吃点东西。”
毕竟是头一回来省城,往日里还能当的住家的李大山,彻底退居二线,“行,听你的。这哪儿有厕所啊,尿憋的慌。”
“车站一般都有,咱们出停车场,去候车厅那边看看。厕所应该在那边。”
两人出了停车场,绕到了候车厅。
李前程刚进站,想找车站的工作人员打听一下厕所的位置,身旁的父亲不见了。于是赶紧原路返回,去找父亲。
与此同时。
实在是被尿憋的难受的李大山,正和候车厅门口的一个,打扮地花里胡哨的小伙子打听着厕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