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双柔软的手握住之时,霍勖顿时一僵。
注意力全被这只带着薄茧的手心吸引了,目光不自觉地从庆帝身上转移到了说这话的沈潮云身上。
比之刚才,她言语间的攻击性变得更强,维护之意也变得愈发明显。
半个身子都几乎挡在了他跟前。
霍勖只要低下头,就能看见她仍有些瘦削的侧脸,无论再怎么补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将过去十几年的痕迹消除,她的身上总有一种野蛮的生长力。
他本来应该松开手,将她重新护到身后去的。
但是鬼使神差的……霍勖没有吭声,他垂下眼睑望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以一种默认的方式,接受了来自她的保护。
沈潮云其实并不清楚庆帝与霍皇后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些事也远不是能调查出来的,但她就是很讨厌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姿态。
嘴上说着霍勖这样去见皇后会吓到她,但他又丝毫没反应过来,他变成这样又是因为谁?
还在心里奢望着霍皇后托梦给他,若是霍皇后在天有灵,第一个劈死的就是他这个害得她弟弟少年上战场,几度陷入生死境地还要替他守边疆的皇帝!
但在看见庆帝脸色黑下来的瞬间,沈潮云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坎。
他心里最不能说的部分,竟然是霍皇后。
可是在她得知的那些消息之中,可以得知霍皇后是心病难医,缠绵病榻两三年后才撒手人寰的,而这个心病就是庆帝造成的。
真是可笑,他真的爱霍皇后吗?
若是真的爱她的话,又怎么会在她死后,还要用她来刺激她的弟弟?
沈潮云朝着庆帝笑了笑,又道:“臣女听小叔叔说过,我刚出生的那两年便是被皇后娘娘养在身边照顾,如今我与小叔重逢,娘娘定然十分开心。”
“不知陛下可否让臣女一同前去祭拜娘娘?说不定娘娘就给我托梦了呢。”
庆帝的脸色沉得都能滴出墨来了。
而同桌的李元源两人早已经白了脸,根本再坐不住,早早起身退到了旁边。
他们只觉得荒谬极了,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向沈潮云。
若说先前两人心里还存着捡漏的可能,代李元景得了这门婚事,现在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以她这张什么都敢说的嘴,谁娶回去都是要倒大霉的。
霍皇后是父皇绝对绝对不能提起的逆鳞!
就连宫人私下说了她两句,第二天这个宫人都会以各种方式暴毙的程度。
她说的这些话,完全就是在父皇的暴怒点蹦跶。
偏偏沈潮云觉得还不够,见庆帝久久没说话,她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霍勖问道:“小叔,我应该怎么称呼皇后娘娘?姨母吗?”
霍勖闻言,先是瞥了眼眸底闪烁着兴奋的某人。
接着才抬头看了眼庆帝,颔首道:“对。”
沈潮云拖长嗓音哦了一声,忽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我是不是能喊陛下一声姨夫?”
“……”
可以,但是没必要。
霍勖知道她纯粹是想气气庆帝,在很多事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她竟然也能精准地找到他的薄弱点,她在这方面确实十分敏锐。
他忽然就有些想笑。
在拿捏住了庆帝的命脉之后,堂堂一国之君,在她的面前也只能受着这番阴阳怪气。
“陛下,阿奴还是个孩子,有时难免心直口快了一些。”
霍勖眉眼间的冷厉缓缓散开,淡声道:“您是知道的,她从小丧母被人养在乡下苛待十几年,什么规矩都没学过,回了京城后又被虐待数月,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庆帝:“……”
庆帝到嘴边训斥的话被堵了回去。
话里话外都在说,谁让她变成这般模样的是他呢?既然如此,那她的不恭不敬你就得受着。
庆帝气的闭了下眼,最后没有绷住直接甩袖离开了,临了扔下一句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是,他大可直接惩处了沈潮云的大逆不道。
可偏偏行宫还未竣工,一旦她在宫里出事,何丽华绝对会第一时间停工行宫,如今天下所有人都在等着行宫建成,它绝对不能出岔子!
见父皇都走了,李元源两人连忙也跟着离开了。
最后,整个花厅里竟然只剩下沈潮云和霍勖两个人。
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说太好了,这一整桌的御膳都是他们两个的了,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宫人们就动作极为麻利地将菜肴撤走了。
“……”
小气,真是小气。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这么小气!
沈潮云愣了愣,仰起头,诧异地看向了霍勖询问:“这……”
霍勖淡定地道:“不关你的事,他就是这种脾气。”
说完,他就牵着沈潮云的手往外走,轻声道:“走吧,我们去见我阿姐。”
皇后所住的栖梧宫不在这边。
这里是东六宫的范畴,而后妃都住在西六宫,需要穿过一道宫门才能抵达。
自霍皇后离世之后,前朝便提议庆帝再立新后,但他都没有理会。
也不允许后妃接近栖梧宫,更是将其封禁不许外人进出。
沈潮云来过几次宫苑,却还是头一回走进这座幽闭已久的宫殿,柳贵妃的永寿宫在更远的地方,栖梧宫是离陛下养心殿最近的一座宫殿。
明明是皇后居所,可却少有人停留,甚至连宫人路过都是快步离开。
她被带进宫的那两次,每当路过此处也要很快离开。
“是不是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勖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朝主殿走去。
沈潮云点了下头,接着又迟疑道:“因为……爱吗?”
说出这个字眼之后她自己就先笑起来了。
谁知霍勖却点了头,他的语气有些轻嘲,道:“是,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保留栖梧宫相当于保留阿姐身为皇后的所有荣耀,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