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我今天有事，实在过不去，抱歉，明天，明天晚上六点还在这个地方，咱俩见面！”
张扬无奈地挂断电话。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入夏后的天，总是奇怪，风雨来去都匆匆。
十二点后，街上行人减少，街道成了流氓猫狗的世界，偶尔有几个喝醉的人，带着对人世间的留恋，踏过水坑。
张扬扭头看向白佳佳。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盯着面前的高楼，来到这之后，她只下车一次，打着电话争执几句，就再次上车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盯着面前的大楼。
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柔柔弱弱，连吵架都不会骂人。
“佳佳……”张扬轻声叫她。
白佳佳扭脸，白皙的脸蛋带着一丝红色，眼睛藏在蓝色假发里，却藏不住眼神里的无助：“学长，我是不是耽误你事了！”
“抱歉，你要是有事，你去忙吧！”
“我……我自己在这等！”
她说着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身上才还穿人家小姑娘送的衣服，张扬怎么可能没良心地让她下车。
他锁上车门，身子向后靠在主驾驶车门上，尽量给两人之间，留下足够的安全距离。
“我没事，我等的人也没来。”
“现在都已经十二点了，咱俩十点左右到这的，他要是真有诚意见你，他早就来了！”
空气沉默。
张扬组织语言继续询问：“你要等的是你父亲吗？”
“不是，是我妈！”白佳佳望着车外，她什么也没看，只是空洞的望着车外。
白佳佳转头，语气平淡，小姑娘抱着自己胳膊，好像是说别人的故事：“我爸在我小时候，在工地出意外摔死了！”
“工地赔了一百多万，我妈得了这笔钱，说要好好带我，可她只是为了安抚我叔叔她们！”
“我爸死的第一百天，钱到账的第三天，她把我放在爷爷家里，消失了！”
张扬一时语塞，他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世界最容易与底层人共情的，就是底层人。
白佳佳打开心扉，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爷爷把我带大，他身子弱，我就自己挣钱，努力学习。”
“我相信努力，就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让爷爷过上好日子！”
张扬错开白佳佳亮晶晶的眼睛。
今天，他也问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本来也以为努力是有用的。
可，当他握住奥迪a8的方向盘，他明白，努力这东西，要跟运气在一起才有用。
“我好怕，好怕爷爷不等我！”
白佳佳继续说着：“我上大学，军训完的第一个月，我妈来找我了，她向我承认当初的错误，向我道歉。”
“还告诉我，她现在有钱了，要我跟她一块生活！”
车内，沉默。
张扬忍不住开口：“如果她真的爱你，怎么会在你考上大学后来找你呢？”
大商大学，是大商市唯一的重点大学。
白佳佳的母亲能直接找到她，说明她一直在关注着白佳佳。
可为什么？
偏偏是在她考上重点大学之后，才去找她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张扬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三年，他清楚，他现在想出来的任何一个回答，都会伤害小姑娘的心。
下过雨的街道，路面是浑浊的泥水……浑浊不堪！
“她说，她在盛世名苑住？”
“嗯！”
“你今天晚上就是来找她的？”
“是！”
“找她借钱？”
“我没其他办法！”生活总是在剥夺穷人的希望后，又重重地在他们的尊严上踩上一脚。
张扬一时沉默，他在这一片送外卖，他们外卖群互通消息。
骑手们会在外卖地图上标记，这个地方的客人脾气咋样，是不是有钱人，而最让他们感兴趣的还是那些男女八卦。
盛世名苑小区的房价不便宜，但也不贵。
这地方，跟张扬的枫丹白露隔着一条江远远相望，却又跟城中村之间，隔着一个火车站和市中心医院。
属于大商市的物理意义上的中心地段。
在骑手群里，这种地方，还有另一个名字，二奶区。
据骑手不完全统计，送十个单子，七个开门的都是漂亮穿着睡衣的女人。
有钱人把自己包养的二奶养在这地方，能方便亲热，还不用在房产上，投资太多。
隔着铁路看穷人的生活，也会让那些用身子换生活的姑娘，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张扬在知道，刘洁柔住在这地方时候，也有些吃惊。
不过，再想想那姑娘的性格，他只觉得刘洁柔是自己选择住在这里，而不是被人选择住在这里。
那，白佳佳的妈妈呢？
首先，从白佳佳身上看，她妈妈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而从她过去的故事里看，这是一个能看清楚现实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最能明白自身优势劣势。
张扬并不想把人往坏处想，可他的思维总是忍不住地转弯。
白佳佳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那你还决定等下去吗？”张扬摇头：“我肯定，现在都已经十二点了，她不清楚我跟你在一起。”
“在一个正常人眼里，你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在一个陌生从来没来过的小区里……等人！”
“这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而你要等的人是你的母亲……”张扬没再说话，他不忍心再伤害这个小姑娘。
白佳佳身子蜷缩在椅子上，她没说话，可她的肢体语言无时无刻的不在宣告她的无助：“学长，我……不等了，我回医院！”
“你叔叔肯定还在医院！你现在回去，遇见他们，我怕他们逼着你再做一些不利的决定！”
张扬叹息：“你还能回学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