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娴的妈妈,我叫陈美丽。”见我不吭声,女人走到我边上坐下,自顾自地道,“沈娴是我唯一的女儿,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要是撒手离我而去,我一定也不能活了……”
“嗯。”我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刚才我在外面听护士站的护士说,有一个小……小孩跑来说要捐骨髓给沈娴,她们都觉得很荒唐,但是我……我就像是掉进河里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是不是很可笑?”
“一点也不可笑。”我摇了摇头道。
“所以你是真的想捐骨髓给沈娴对不对?”陈美丽低声道。
“对。可是他们都不相信,都认为我是在恶作剧。”我恨恨地道。
“我相信……”
“你又不是医生……你相信有什么用?”
“我丈夫是卫健委的,他可以找一个相信我们的医生。”陈美丽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芒,还带着一丝恳求,“只要你能帮助沈娴,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黯然摇头,道:“我没什么要求,只有一条……”
“你说!”
“不能让沈娴知道,给她捐骨髓的人是谁!”我咬着牙道。
“……”陈美丽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显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内心的震撼。
“可以吗?”我追问道。
“可……可以……”陈美丽还是难以置信,盯着我道,“你真的没有其他要求了?你……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他们都已经去世了。”我淡淡地道,“我就这一个要求,再没有其他了。”
陈美丽咽了咽口水,强抑着内心的欢喜,问道:“你在哪做过配型?为什么这么肯定跟沈娴是匹配的?”
“在哪做过不重要,反正在手术之前,肯定是要再做一次的。”
“对,对对。”陈美丽掩饰不住激动之情,脱口道,“那……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我好联系医生……”
“随时。”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好好!你放心,手术包括术后疗养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在你完全恢复之前,所有的开销都由我负责……”
“那就谢谢了。”
“不不不,该说谢谢的是我……”
当天,我就住进了陈美丽安排的酒店。她给我送来了又舒服又昂贵的名牌服装和球鞋,以及各种我从没吃过的进口水果。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步都没离开过酒店,吃的喝的都是她亲自送来。每次她都会问我还有什么想买的没有,无论是什么,只管开口便是。我总是摇摇头,想不出要买些什么。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空了不是睡觉就是看动画片,我度过了一段从未有过的舒心日子。
“我想买两本书。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和《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
我想了许久,终于在某一天想起了要买这两本书。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想要的了。
陈美丽颇感意外,但很快便将这两本书摆到了我面前。
“明天就要手术了,今晚你早点休息。”临走前,她关切地交代道,“手术完你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等可以出院了,你还可以回到这里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显然看出了我喜欢住在这家酒店。
这是我曾栖身过的小旅馆所不能比拟的。
这是宫殿与农舍之间的区别!
但我怎么可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呢?我还要去梅香茶馆找鹿鸣夫子,我要跟他学艺,以谋得一技之长,将来好立足社会。
我还要回到斐家庄去。斐梵死了要回,现在斐梵没死,就更要回了!
那里有我的祖宅,哪怕成了废墟。
那里是我的根!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主刀医生是个老外。我和沈娴同时被推进了手术室,在我被麻醉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隐约好像看见沈娴睁了睁眼,朝我望了过来,不过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我也闭上了眼睛。
练了那么久的易筋洗髓,今天竟然真的要抽髓了!
而我无比平静。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小芳死死地抱着我,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大喊着胸口疼,说有人要抢走她的心脏!小惠也出现在了我的梦境中,她拿着一本精装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笑得格外开心。我也跟着开心起来。
倏地,画面一转,小芳的脸变成了斐梵!她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小惠却变成了斐梦,指着我的鼻子痛骂,说我瞎了眼去喜欢小芳,对其他女生的示好不屑一顾,真是有眼无珠!
“喵”地一声,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朝斐梵扑去!斐梵大叫一声变成一股青烟,消失了。又是“喵”地一声,一只同样乌黑的流浪猫出现在斐梦怀里,我越看越像是抓伤我的那只。
两只黑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不约而同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大叫一声,想要伸手去挡,却被一阵刺痛惊醒了!
是手上扎着的留置针。
手术结束了。
“你醒了?”是沈娴的母亲陈美丽,“手术很成功,沈娴得救了。谢谢你!”
我会心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沈娴的爸爸,还有她的姨父姨母和一大群亲戚,都来了。不过我没有让他们来看你,我想你也不会同意让他们来看你的。”陈美丽眼含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刚刚提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沈娴的姨父姨母,可不就是迹叔迹婶吗?我可不能让他们看见!
“布朗医生说你的体质很特别,不像普通的黄种人。不过他又说你肯定不是混血,所以令他越发困惑。”
陈美丽削了一个苹果,递到我嘴边。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胃口吃东西。陈美丽也不勉强,把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大概需要住院观察一周,一周后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当然,也包括那家酒店。”陈美丽忽地从手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来,塞到了我的枕头下面,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