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早已没了初到杭城时的稚气。五官长开了,不细看的话,大概率是认不出非羽就是斐翔的。
这就为我的计划提供了便利。
我要以全新的身份回到斐家庄,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镜子里忽地出现一张俏脸。我没有回头,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双眼,她也同样直盯着我。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久……
“你该走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声音却很平静。
“我该走了。”我机械地重复了一句,脚却没有挪动。
“昨晚……”她脸上升起一抹红晕,“酒喝太多了……”
“酒,真是好酒。”我语无伦次地道,“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了。”
“其实……”她欲言又止,“你的行李,我都给你收拾好了。鹿夫子一大早就不见影了,说是约了鹤夫子谈事。他们能有什么事好谈的?不就是逃避嘛,不敢面对离别的场面罢了……”
“你不怕离别?”我打断道。
“怕怎样,不怕又怎样呢?”她忽地走到我背后,伸出双臂圈住了我的腰,脸紧紧贴在我的背上,“只恨我生得太早,你来得太晚……”
我回转身,双手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欲拒还迎地挣扎了两下,终于情不自禁地迎合起来!
我贪婪地吮吸着,仿佛要把这个陪伴我走完从男孩到男人这段历程的女人吸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都不分开!
可她终归不属于我。
她属于另一个男人,一个不爱她却还总要干涉她的男人!
我选择坐船离开杭城,大约是有两个层面的考虑。一是当年坐船进的杭城,如今同样坐船离开,也算是终始惟一;二是船行速度慢于汽车,此番离开杭城,不知何年何月会再回来,慢点离开,便是多待。
我这么样一个感存念亡,触物眷恋的人,怎么会是静元师父所担心的引起江湖浩劫的“大魔头”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公路发达,尤其是高速公路发展迅猛,坐船出行的人越来越少。我搭乘的客船满载可达五十人,实际却只搭乘了十几人,其中大部分还是外来旅游图个新鲜的。
客船下午三点出发,约六点到达盐官,夜里八九点停靠临杭,半夜到达桐城,然后继续前往嘉州、太湖,于次日中午前到达终点姑苏。这是一条贯穿江南水乡、品味人间天堂的观光专线,分昼、夜两班,以供乘客选择。
我在甲板上看了一会风景,便觉日头太晒,转进了船舱。舱内可以喝茶、小憩,还有扑克、麻将。我进舱时,有两男两女四名学生模样的乘客正在打扑克,不时地发出哄笑声。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瓜子、一瓶矿泉水,自得其乐地吃喝起来。
窗外的船舷边,几个小孩在追逐奔跑。我盯着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略显腼腆的脸上隐隐透露着一股倔强,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蓦地,我感觉到有另一双眼睛也在盯着那个男孩!
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慈爱、欣慰、欢喜,或厌烦、憎恶、鄙弃。
那里面压根就没有任何感情!
那是一种猎人看见了猎物、商人发现了生意才会发出的光芒。
那眼神里隐藏着的,只有铜臭和血腥!
我没有发现那眼神的主人,但我能感觉到,那种眼神似曾相识!
杜一航曾用那种眼神审视过我,还有老莫!
我一下子警惕起来!
我闭上眼睛,用耳朵聆听八方。自从易筋洗髓术和般若涅槃功大成,我的感知力已经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再加上道家的逍遥锻骨法,我的体质筋骨和身体器官都被激发出了数倍于常人的潜力。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其实并不准确。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往往没有耳朵听到的大。耳朵隔墙,仍然能听到声音,而眼睛遮布,就失去了观察的功能。我的目力尽管强大,甚至能黑夜视物,但依然受限于障碍物,不能透视。
除了打扑克的学生和窗外打闹的儿童们的声音,我还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大妈八卦声、船员吆喝抱怨声、厨房炒菜声、水鸟飞掠声、流水潺潺声、鱼儿翔游声……还有一个略显短促的呼吸声!
那个呼吸声来自头顶的观景平台!
那儿能够看到船舱外的一切人、事。
我带上一顶遮阳帽,那是梅殇茶馆的领班之一凌凌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沿着旋转的舷梯上了观景平台,上面只有三个人在凭栏远眺,其中两人挨在一起,看模样像是情侣。另外一人看背影还很年轻,让我意外的是,她是个女的!
我听到的短促的呼吸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我假装无意地走到她边上,用眼睛余光瞄了她一眼,瓜子脸,长睫毛,皮肤白皙,怎么看都不像是歹人。
当然,歹人是不会把“歹”字写在脸上的。
杜一航也一直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他背地里干的龌龊事、脏活!
难道盯着下面小孩看的人,另有其人?
可她的呼吸为什么这么特殊?
要是能看一眼她的眼睛就好了,我就能判断出她眼神里有没有那种“恶意”!
这时,一阵怪风迎面吹来,年轻女子本能地侧过身,长发飞舞,裙摆摇曳,是个盘儿靓条儿顺的姑娘。
可惜她为了避风眯着了眼,我没有看到她的眼神。
但仅仅是看到她的脸,我也不由得内心一阵狂跳!
她像极了一个人。
逸婶。
她当然不可能是逸婶,逸婶今年怎么也得四十出头了。而她,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
逸婶有两个女儿,斐梦、斐梵。
斐梦长得像逸叔。
她,该不会就是斐梵?
真有这么巧?
我自始至终都是用余光在看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