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昔日相府。
已是深夜,但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温煮雨还没有睡。
他忽的连打了三个喷嚏,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年承凤,咧嘴一笑:
“不知道那个狗曰的估计又在骂我。”
年承凤从一堆的旧日奏折中抬起了头来,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倦怠的看了看温煮雨:
“骂你的人,恐怕不少。”
温煮雨眉梢一扬,给年承凤斟了一杯茶,“可念我的人也不少。”
年承凤接过茶盏,将身子靠在了椅子上,“念你的人确实不少,那些年,你周游列国,可是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
温煮雨捧着茶盏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沉吟片刻,摇头自嘲一笑:
“那段岁月曾经以为极为风光,而今想来才发现了那是少不更事的荒唐。”
年承凤撇了撇嘴,“你不是说那叫多彩的人生么?”
“哎”温煮雨一声叹息:
“无论曾经多么多彩,终究如那墙上的漆水一般,受不了岁月的风霜,最终留下的不过都是些斑驳罢了。”
温煮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年承凤,又道:“古人云人不风流枉少年这话对,也不对。”
“对的地方就在于少年时候的不羁,因为不羁故而无所顾虑,于是方能风流。”
“但我说它不对之处,则在于历经了那段岁月,走向成熟,再回首的时候,方能发现那不仅仅是浪费最好的时光,还愧对于曾经那些为自己而绽放的姑娘”
“少年时候的她们,也是她们一生中如花一般美丽的季节,可惜那时的我却不懂得去珍惜,以为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衣这就是风流的最高境界,却不知虽未沾衣,却撞落了花瓣无数”
“我倒是只留下了脚印一串,她们却为我流下了泪水两行。”
“不说这些了,那些曾经引以为荣之事,而今实令我羞愧于心。”
年承凤一直看着温煮雨,忽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老了。
他的年岁已四十,但他的心,看来是真正的安稳了下来。
果然知温煮雨者,唯有花满庭!
他咧嘴一笑,没有再和温煮雨说那些伤心往事,而是问道:“宫里宫里而今只剩下了一个丽贵妃和六公主。”
“这两天,监察司的那个谏议大夫唐不举,两次上书,认为丽贵妃和六公主继续住在后宫有些不妥。”
“理由是皇上已驾崩,新皇未立,丽贵妃作为先皇遗孀,就算是没有为先皇陪葬,按理也应该以未亡人的身份去皇陵守陵”
“按照宁国律制,她至少应该守陵五年,但她却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而今依旧在后宫。”
“如果摄政王真迎回来了皇长子,皇长子登基为帝之后,这后宫肯定是会有新人进来的,那么这位丽贵妃,她以什么身份依旧呆在宫里?”
温煮雨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甚至这件事在李辰安没有离开京都之前他就和李辰安提起过。
丽贵妃不是皇长子的母妃,却是皇长子的长辈。
如果皇长子登基为帝,丽贵妃的身份就很是尴尬。
她没可能是皇太后。
那她是什么呢?
李辰安给他的回答有些怪异。
他说后宫那么大,难得有个喜欢锄地的人去侍候那些花花草草。
她既然依旧呆在后宫,想来有她呆在后宫的理由。
就由着她吧。
至于以后以后等皇长子真的回来,真的登基为帝之后,再由新皇和你们重新商议。
温煮雨认为这事不妥。
无论是皇长子登基为帝,或者李辰安成为宁国新皇,丽贵妃在后宫都不妥!
因为丽贵妃还有个儿子。
他是宁国正统的三皇子殿下!
按照温煮雨的意见,既然三皇子而今已成年,当封王去其封地。
丽贵妃作为三皇子的母亲,她可随其子一并去封地。
如此,不仅仅是后宫不会留下任何问题,这皇位,也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可李辰安并没有接纳他的这一意见。
理由是三皇子既然在守陵,且让他守上三年,这是他的孝道。
“监察司唐不举的谏言,是我让监察司这么做的。”
温煮雨这话一出,年承凤顿时就明白了。
“这如果摄政王知道,会不会认为你擅作主张?”
温煮雨摆了摆手,“不管他如何认为,这件事都必须办!”
“再说,他此去蜀州接回了皇长子再去吴国那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了。”
“可丽贵妃这事却不能拖!”
“拖个一两年,弄不好就会出现更大的问题。”
年承凤沉吟片刻,俯过身子,低声问道:“可若是这么一逼丽贵妃可有着贤妃之名,她还是燕府的人!”
“我的意思是,如果弄得满城皆知,老百姓恐怕会另眼看你。另外,燕府若是因此而恼怒,京都再生变故,那恐怕等不到摄政王接回皇长子,这宫里就变了天!”
温煮雨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所以我打算明儿个让常公公带个话给丽贵妃我想去宫里见见这位喜欢锄地的贤妃。”
年承凤一怔,眉间微蹙,“她若是不见你呢?”
“不会,她一定会见我!”
“为啥?”
“皇上在长乐宫炼丹需要的一味药材,就是丽贵妃种在她那花园里的。”
“只有两畦地。”
“那花盛开的时候很是漂亮,它的名字也很漂亮。”
“它叫阿芙蓉皇上并不是痴迷于道,而是上了那阿芙蓉的瘾!”
年承凤猛的一惊,骇然的盯着温煮雨:
“你这话的意思是而今宁国之局面,她是罪魁祸首?”
“不能断定,但太一道的道士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