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挂在了枫叶山上。
有夜风起。
夏侯卓忽的打了个摆子,他觉得有些冷。
他看了看宁楚楚,咧嘴一笑,当真从那战车上走了下来,没有带上他挂在战车上的那把跟随了他多年的刀。
他站在了距离宁楚楚丈余之处。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那张漆黑的脸上此刻居然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神色。
“殿下,转眼十年未见!”
“殿下已成人,见之如娘娘亲临,老奴心甚慰。”
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夏侯卓仿佛忽然之间就老了。
他的脸上再没有征伐四方时候的那种坚硬果敢,他的脸上现在有些颓废、有些失落,还有些似乎是解脱。
宁楚楚终究心地善良。
她似乎想起了童年时候。
这夏侯卓回京述职,那时候母后已经去世。
就在太子哥哥的东宫里,他跪地向太子哥哥发誓,誓会保太子哥哥登基为帝!
这是他的信念。
他并没有因为母后的去世而改变。
他牢牢的抓住了西部边军的兵权,并一直在尽力的给太子哥哥造势。
甚至为了太子哥哥能稳压二皇兄一头,他不顾骂名让出了九阴城,导致九阴城落在了荒人的手里。
他本以为父皇能够同意太子哥哥前去亲征,他必会协助太子哥哥夺回九阴城来送给太子哥哥一份莫大的军功。
然而父皇却在长乐宫里根本就没有回来。
朝中姬泰一系掌握着大权,并没有将太子哥哥的请求送到父皇的手里。
他只能握紧了北部边军,远眺着丢失了的九阴城。
他放弃了率兵去夺回九阴城,因为那会让他手里的兵损失惨重。
他不能没有足够的兵!
他希望能够凭着自己手里的兵,让姬泰等人有所忌惮。
他的这一目的还是有些效果的,太子哥哥在东宫的那些年还算是安稳。
当然,也或许是太子哥哥在东宫表露出来的宽厚与无害并没有直接侵犯到姬泰等人的利益。
也或者姬泰原本就是在等着某个机会。
太子哥哥在去岁京都之变中死了,他带着三万精锐离开了燕云关
这是卖国之死罪!
可他依旧那样做了。
只是为了给太子哥哥报仇。
他认为京都之变李辰安得到的利益最大,他认为太子哥哥就是死在李辰安的手上或者因李辰安而死。
他认为罪魁祸首就是李辰安,所以,他在听闻李辰安要借道江南去蜀州之后,毫不犹豫的就率兵而来。
他做错了么?
如果站在国家之大义来看,荒人如果抓住了那一线战机真攻下了燕云关他将背负万世之骂名!
但如果站在作为一个家奴对主子的忠心这一角度去看,他无疑尽到了忠义之职责。
他信守了当年对母后的承诺和对太子哥哥的承诺,哪怕背负一世骂名也在所不惜。
宁楚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轻柔了一些。
“后悔了么?”
夏侯卓咧嘴一笑摇了摇头:“奴从未曾后悔过。”
“当太子殿下的死讯传到北部边军之后,奴闭门三日而思。”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他怎么就会被人给害死了呢?”
“好人,为什么就难以长命呢?”
“他是咱们宁国的储君!”
“未来,他就是咱们宁国的皇帝啊!”
“他登基为帝,许多大臣都能得以善终,哪怕是姬泰如此对他太子殿下也没有诛他九族之心。”
“可偏偏那些大臣们就容不得他!”
夏侯卓转头看向了李辰安,“就算你要窃国,太子殿下在给我的信中说他将你视为知己你当这摄政王也好,你登基为帝也罢杀一个人畜无害的皇子,还是一个将你当成朋友的皇子你心里过意得去么?”
李辰安微微一叹,看向了夏侯卓,极为真诚的说道:
“我若是说我从来没有想杀太子殿下之心,你信么?”
你信么?
夏侯卓如何能信?
自古以来,为了那张龙椅,兄弟相残都极为正常,何况这李辰安还是个外人!
他李辰安想要握住那权柄,就必然杀死正统的太子殿下。
这不是什么阴谋思想,这就是最为正常之事!
夏侯卓自嘲一笑:“你赢了,你怎么说都行,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我就没有料到奚帷那老东西会当着我的面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还让我心甘情愿的跳了进去”
“如果不是奚帷的劝说,我根本就不会与谢靖合作。”
“我会等!”
“等你的人和谢靖的人打起来。”
“我有的是时间等,因为你必须去蜀州,而我并不是必须去京都!”
“我会等到你的这一千人和谢靖打出个结果,从而观察你这千人之战斗力也或者等到你埋设的伏兵出现。”
“可奚帷那老东西却骗了我!”
“若不是他,就算我战败,本也可以远走他乡再等机会。”
李辰安心里倒是微微一怔,他没有料到奚帷为了这件事在背后做了许多事。
他看了看萧包子,又转头看向了夏侯卓,没有去问奚帷劝说了什么,而是说起了令夏侯卓很是惊诧的事: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登基为帝么?”
“因为我对那玩意儿并没有多少兴趣。”
“京都之变前,太子殿下来过我所住的梅园。”
“那时是秋,梅花当然没开,我俩却在梅园聊了许久。”
“我也认为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太子,未来也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皇帝,至于心慈手软他可以心慈手软,我本想要助他一臂之力来当个恶人。”
“他下不了决心去做的事,我来做。”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