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书院。
九曲凉亭。
梅放夕正在凉亭中看着他默写下来的论民五言。
他越看越觉得心里有些慌。
李辰安的这番论民之言若是公之于众,恐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就算当下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他所任命,只怕这些官员也无法接受他的这五点言论。
甚至于就算是温煮雨
温煮雨这人倒是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
就算他心里能够接受,也绝对不会将这番言论推行出去。
倒不是为了他既得的利益,而是这些言论,恐怕会动摇宁国之根基!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如果亿万民众都有了自己的思想,这真的会如李辰安所说的百花齐放么?
谁也不敢去赌。
因为更大的可能反倒是引起国内之动荡。
现在的宁国百废待兴,四面列强环伺,在这种时候,内部绝对不能发生任何动荡之事。
所以
梅放夕将这小册子收入了怀中,望向了那方荷塘,悠悠一叹:
“果真是路漫漫其修远!”
“这大清早的,怎有如此感叹?”
一个声音传来。
梅放夕转头一看,来者是文翁书院的院正常老夫子。
他咧嘴一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请坐!”
常老夫子坐下,“你去见过了摄政王,以你之眼光如何?”
梅放夕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人中龙凤!”
常老夫子一惊,“他的诗词文章确实当得起诗仙之名治国理政,真如人中龙凤?”
梅放夕想了想,点了点头。
“虽说他离开京都之前所定下之五年国策是以工商业为主,初闻时候老夫也是有些不解的,但后来慢慢也就想通了。”
这并不是事实。
事实是花满庭来过之后,为了说服梅放夕,他向梅放夕详细的解释了李辰安此举之用意,才解开了梅放夕之疑惑。
但花满庭有言在先,不可告知任何人他来过这里。
“出发点在于以工商业的发展给老百姓带来更多的收入,其最终的用意,是将这千年以来的农业税向商业税过渡”
梅放夕花了足足个把时辰给常老夫子讲述了李辰安施政的要点。
常老夫子一直在极为认真的听着,他眉间的疑惑越听越重,直到梅放夕讲完,他又沉默了许久,却摇了摇头:
“不妥!”
“何处不妥?”
“商人若是成为了国家的主流,赚钱如果成为了百姓所追捧之事这国家还是个正常的国家么?”
“恐怕再难闻读书之声!”
“反倒可能处处皆是那铜臭之味!”
“农将不农,兵将不兵,本末倒置只怕会沦为天下笑柄!”
梅放夕没有再去解释。
诚如花满庭所言,此新政,道同者同行,道不同者,那就让他们五年之后再看最终的结果。
梅放夕微微一笑,正要说点别的,却不料一老门房走了过来。
“两位夫子好!”
老门房躬身一礼,又道:“外间传言,说摄政王去了西山。”
梅放夕一惊,李辰安去了西山?
这岂不是说贺西山回来了?
贺西山回到了西山,那位皇长子,当也到了西山。
花满庭之意,便是让自己随时注意李辰安动向。
那现在就该自己提剑去西山斩那一山的桃花了!
“哦,知道了。”
老门房躬身退下,梅放夕也站了起来。
“常老夫子,老夫还有一些事。”
“至于摄政王之新政,咱们本着教书育人之态度,以包容之心,以观后效。”
“嗯,那老夫也告辞!”
“再会!”
梅放夕回到了他的房间,从墙上取下了磨好的那把剑挂在了腰间,从橱柜里取出了一个包裹挎在了肩上。
想了想,又拎了一坛子画屏春,抬步走了出去,离开了文翁书院,向西山而行。
悦来客栈。
夏花放下了手里的笔,看着纸上的这首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脸上有些欣喜也有些伤悲。
欣喜于此词之精妙。
伤悲与李辰安与钟离若水的结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矛盾心里。
一方面,夏花知道李辰安和钟离若水之间那种深厚的感情,她觉得心里很是膈应。
仿佛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告诉她,如李辰安这般有着绝世才华之少年,唯有她夏花才配为他之妻。
对于钟离若水,她是嫉妒的。
对于那个萧姑娘,她是带着不喜的。
但在知道了钟离若水得了不治之症之后,在知道李辰安放弃了宁国之皇位,就为了治好钟离若水之后,她又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虽曲折跌宕,却又最为完美。
天山上的雪莲为什么那么圣洁美丽?
就是因为它生长于最艰苦的苦寒之中。
正是因为它历经了狂风的肆掠,经历了大雪的摧残,才在雪山之上的不毛之地开出了那种惊艳天下的花来。
在夏花看来,一帆风顺的爱情终究是个故事。
擦不出火花。
也经受不住生活中溅起的水花。
就算依旧在一起,终究会落个同床异梦之结局。
她所希望的爱情不是这样。
而是如李辰安与钟离若水所演绎的那样。
这样的爱情,当有个好的结果。
所以她又不希望钟离若水真的夭折了。
那自己呢?
夏花抬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那颗桃树上的桃花已竞相开放。
自己没患有绝症。
但如果当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李辰安若能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