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深了。
苏禾躺在榻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原本想闭上眼睛强睡,可是又觉得这样未免显得自己太怂包了。
他娶他的妻,与她有什么关系!
重重地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上头,再用力闭上眼睛,不停地给自己下令——
睡觉!
睡得饱饱的,吃得饱饱的,每天都要高兴地过。
裴琰再好,能好过金子?金子还能给她换来好东西,她能把裴琰拿出去换钱吗?不能!
苏禾劝了自己一万句,最后还是没能睡着,而且还越来越热。没一会儿,这汗水就把她的衣背给浸透了!
她烦躁地掀开了被子,从偌大的榻上爬起来,光着一双小脚去倒水喝。
冰凉的水下肚,那满肚子的燥热不仅没消除,汗水还越涌越凶。
“怎么回事?也没烧火炉子啊,怎么这么热。”苏禾抬起袖子往小脸上抹了几下,走到窗前,吱嘎一声推开了窗子。
水盈盈的眸子不受控制地往裴琰的寝宫那边瞄。
夜月的光柔和地落在那座精美的宫殿上方,琉璃瓦层层叠叠,盛满了月光。点上的全是大红的灯笼,映得那月光都染成了娇美的淡红色。
裴琰他还真的在陪他的新夫人呢。
就在一瞬间,苏禾劝解自己的那一万句话在脑子里糊成了一锅粥,很快又凝成了有棱有角的冰块,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刺得她脑子生疼。
“姑娘,自己起了,是饿了吗?”秋韵就坐在台阶前,披着小袄子打瞌睡,抬头看到僵立在窗前的苏禾,赶紧跑了过来。
“没有。”苏禾抬手抹汗,小声道:“就是有点热。”
“热?”秋韵手伸进窗子,摸到她的额头,轻呼了一声:“怎么这么烫,别是着了寒了,我去请府医。”
“不用了。”苏禾叫住她,关上了窗子:“睡一会就好,我不想见大夫。”
大夫又要给她开那些苦得要死的方子,她的舌头都要苦掉了。
她活到现在是要享受甜的,就要甜滋滋的甜汤,甜滋滋的果子,甜滋滋的男人……
若是没有,那就喝白水。
总之不要苦的。
砰地一下,窗子关上,她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里。
秋韵在外面急得直冒火,压着嗓子劝她:“姑娘把门打开,我去找府医过来瞧瞧。身子最重要了,若是身子垮了,不是让别人捡了便宜?”
“我身子没事,就是热了点。”苏禾回了一声,躺回了榻上。
好热!
这榻倒是凉爽,可还是止不住她身上这股燥热劲儿。
难道她今天又中招了?
苏禾抱紧枕头在榻上翻滚了几圈,脑子里开始嗡嗡地响,身上的骨头也开始疼,那骨头缝里就像藏了刀子,对着她的骨头慢慢地剐。
疼啊……
苏禾双手在身上慌乱地揉捏着,想要减轻一些痛楚。
可很快,这痛楚全涌向了她的小腹处。
糟了,这不是和那天中了药的症状一样吗?是那回的药性没散尽,还是身边又有人给她动了手脚?
可现在没有裴琰,她去外面叫个暗卫不成?
不然叫两个暗卫吧,除了张酒陆,别的都能叫。她平常悄悄看过,那些暗卫全是俊俏的小郎君,身材个顶个的好……
她不亏!
蓦地,裴琰的脸在脑子里浮现出来。他站在一团浓浓的白雾里,面色冷酷地看着她,突然他拔出了一把血淋淋的长剑,对着她的胸口狠狠地捅了过来……
该死的,她只是想想叫暗卫的事,裴琰怎么敢跑脑子里来,还拿着剑捅她!
“你敢!”苏禾低呼了一声,挥起巴掌扇了过去。
“姑娘,姑娘……”容玉和容辞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抓自己。
苏禾已经看不见了,可秋韵去找裴琰,还没能回来。苏禾再抓下去,非把她自己的脸抓坏不可。
“怎么办呀,大人怎么还没来?”
“叫暗卫,暗卫,要两个……三个四个……”苏禾仰起小脸,痛苦地说道。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就是想要赶紧止住这难熬的感觉
“暗卫,快叫暗卫!”容玉想不想,扭过头就大叫起来。
只听得脚步又轻又快,几名暗卫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榻前。
“去通知大人。”暗卫见到苏禾的模样,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转过身背对着软榻。
“大人在新夫人那里,长公主把新房的门锁了,搬了把椅子,亲自堵在门口。”一名暗卫小声说道。
“总得通知大人吧。”有个暗卫想了想,小声道:“我去扒开屋顶,把信传进去。”
“都不准去!”苏禾睁大了模糊的眼睛,厉喝一声:“大人把你们几个发派给我,你们就得听我的,一个都不准去!”
“姑娘,为什么啊!”秋韵急声问道。
苏禾隐隐猜到自己这样子,全是因为百日糜。这东西一定很厉害,让长公主都怕成那样!叫裴琰来,无非又是榻上滚过几轮。她可以熬过去,不要每次都靠他。
今日靠了他,明日呢?后日呢?
苏禾咬紧了唇,把脸狠狠埋进了松软的鸳鸯被里。
她断过骨头,那时候也很疼。她就不信了,这能比断了骨头还厉害?!
……
裴琰坐在桌前,看着怯生生坐在一边的孙嫦佳,沉吟一会,低声道:“孙姑娘,我无意与你成为夫妻,皇上让内务府把你直接抬进府中,对侯府对你都不公平。所幸外人只见一顶小轿抬进来,到时候我便告诉大家,抬进府的是妾室,并非是你。此番你只是前来小住,待时机成熟,我送你归家。皇上那里,我一力担责。”
“但凭大人做主。”孙嫦佳绞着手中的帕子,弱弱地说道。
“你父亲对我们父子有恩,到时候我赠你黄金万两,你再择良婿。我会尽我之力,护你们勇毅侯府周全。”裴琰又道。
孙嫦佳绞着帕子,弱弱地点头,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