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路过长廊时,眼神落在庭院中间的荷花池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伸手将发间的石榴花木簪摘了下来,而后往荷花池一抛,那木簪便精准地落入了池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眨了眨眼睛,明月不肯再落一滴泪,手心里的钥匙已经被她握得发烫,她将钥匙往胸口贴了贴,喃喃低语:“我们回家吧。”
往后,她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遇到沈知礼的这段时日,真像是一场梦,一场绚丽繁华却又短暂易散的美梦。
明月当夜便离开了澄王府。
李妍得知消息,立即便跟了上去。
裴安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同她说清楚,她虽认为沈知礼这般瞒着明月,逼她离开,对明月很不公平。可又觉得他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便也不曾多说什么,只领了他的吩咐,送明月回南疆。
明月在客栈门口遇到了李妍:“阿妍?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想待在京都了,我要跟你一起离开。”李妍不能告诉明月是沈知礼派她来保护明月的,那样明月只会排斥她,不肯让她接近,“兄长所为,我已经知道了,想不到他同那周瑾年一样,令人不齿,这两个男人,咱们还是都不要了吧。明月,你带我一起去南疆吧,离周瑾年越远越好。”
明月眨眨眼:“你要跟我去南疆?那你父亲怎么办?还有沈……澄王,你不是要保护他么?”
李妍嗤了一声:“他需要我保护么?眼下他多半也不爱我在他跟前晃吧?他这样待你,我能给他好脸色?”
明月垂眸,勉强笑了笑:“往后,不要再提他了吧?”
“嗯,不提了。”李妍转移了话题,“南疆一定很美吧?风土人情是不是同大曦很不一样?南疆有许多女子都会下蛊,是真的么?”
想到家乡,明月的眼眸亮了亮:“是啊,南疆很美,虽然没有京都繁华,但也有它自己独特的味道。南疆的姑娘其实跟大曦的姑娘一样,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罢了,会下蛊的是少数,没有外面传得那般神乎其神啦。”
而澄王府内,沈知礼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荷包,眉宇之间写满了落寞。
“她安顿好了吗?”
“已经入住平安客栈。”霍三回答。
沈知礼点点头,吩咐道:“多派几人暗中护送,务必将她平安送回南疆。”
“是。”霍三应了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霍三这才开口:“明月姑娘走之前,把您送的那根发簪扔入荷花池了,要派人……”
未等霍三说完,沈知礼便急急往外而去。
深秋的夜晚本就寒凉,那池水更是冷入骨髓。但沈知礼却好像不知冷一般,直接踩入池子里,俯身赤手搜寻。
霍三急忙劝道:“主子,水冷,属下派人去捞便是!”
沈知礼却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捞到那发簪,任凭霍三等人如何劝都无用。
在水中大概浸了有半个时辰,在摸到底下的东西时,沈知礼心头一松,将手中的簪子放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爱不释手地握紧了发簪,而后将它放进自己的胸前。
第二日一早,李妍便租了一辆马车,同明月一起离开了京都。
而在二人之后,另一部马车亦悄悄跟了上去。
因着不赶时间,二人这次走的是陆路。李妍身上带足了银两,一路上便带着明月游山玩水,一个月后,二人抵达秀州,那地方离锦州不过一城之隔。
只是刚进秀州城,李妍便察觉出城内透着一股子无法言说的沉闷。明月亦是觉得古怪:“这大白天的,街上行人少了点?”
“的确。”李妍随意拉了个路人问,“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安静得有些出奇?”
“姑娘你还不知道?”那中年男子道,“这城里说是出了疫病,能逃出去的都逃了,你们也赶紧走吧,若是封了城,便都得在里头等死了!”
二人听了心下一紧,可就在这时,一队官兵忽然往城门口跑去,领头的大声喊道:“上头下令,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
李妍苦笑一声:“敢情咱们这是上赶着送命来了?”
明月拧眉,有些无奈:“命都要交代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既来之,则安之。”李妍拍了拍明月的肩膀,“先找个地方住?”
然二人想得过于简单,因着疫病已悄然流行起来,那些早早便得了消息的人,早就离开了秀州。而今日官府直接封了城,更是导致人心惶惶,街上的店铺早早便关了起来。别说住店了,哪怕是想吃口热的,眼下也没地方吃。
“这下怎么办?”明月苦着一张脸,“早知道就不带你了,平白连累了你。你要是还留在京都,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了。”
“说这些做什么?”李妍皱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李妍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其实并没底。锦州每逢多雨的季节,时常也会有疫病,但从未严重到封城的地步,且李妍从小身子骨便强壮,极少生病,她是当真不知疫病来临,该怎么做。如今又被困在这城里,吃住都成了问题,哪来的法子解决问题?还好沈知礼有派人暗中跟随,眼下也就只能往京都去信,让沈知礼帮忙把她们捞出去了。
而这边,明月思索片刻,忽而灵机一动:“哎呀,我怎么给忘了,我是大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