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落了一场雨,寒意便又添了几分。而后天光放晴,远处的天透着沉郁的蓝,路旁的红叶堆积,车轮滚过,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更衬得这山林小道一片寂静。
马车虽平稳地前行,但大抵是因着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今早起来,明月便觉得头疼,这会儿甚至有种想吐的冲动。
穗穗瞧出她面色有些苍白,便问:“姐姐不舒服么?”
明月伸手按在胸口上,忍着呕吐的冲动,朝她摇了摇头。
“姐姐睡会儿吧。”穗穗贴心地将一个枕头垫在明月身后,而后替她盖好被子。
明月刚准备躺下,马车却忽而一个颠簸,她便再也忍不住,立即趴在窗上呕了出来。
“姐姐!”穗穗急忙上前,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早上吃坏东西了?还是坐车难受?”
明月直到吐出了黄黄的胆汁,整个人才觉舒服了许多。她靠着枕头,缓缓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想了想,便明白自己这是开始孕吐了。
看着穗穗担忧的眼眸,她不忍心再瞒着她:“我没事,我是有孕了,所以才会不舒服。”
穗穗惊得瞪大了眸子:“有孕了?”又想到明月同沈知礼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便有了猜测,“是……是澄王殿下的么?”
明月没有否认:“但往后,它就只是我一人的孩子。”
穗穗不太明白:“王爷是个好人,姐姐为何不同他在一起啊?”
明月笑了笑:“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要看缘分,也要看身份,而不是看对方是不是好人。他是皇子,我不过一介孤女,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去。”
她虽是笑着说,可穗穗听了却觉得满心难过:“可你们都已经有孩子了,还是要分开吗?”
“嗯,他有他的追求,我也有我想过的生活,不分开也不行啊。”明月说得一派云淡风轻,“不过他给我了一大笔钱,有了这些钱,待孩子出生之后,我就可以去镇上开医馆了,那样便能养活你和孩子,往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好是好……”穗穗皱着眉头说,“可是孩子若是找爹爹了怎么办?”
明月抚在小腹上的动作一顿,垂下眼,道:“便说……他死了吧。”
穗穗动了动嘴巴,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她记得王爷对她的交代,让她照顾好姐姐,往后余生,有任何困难,一定不要忘了写信去锦州澄王府找他帮忙。可姐姐腹中的孩子怎么办呢?
明月见她苦着脸,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诶,你这是什么表情?世上没爹的孩子多了,也不差我肚子里这个了。谁还不是好好活着?”
“可是没爹的孩子很可怜的。”穗穗的脸上透出了伤心,“我五岁的时候,阿爹就没了,旁的孩子都笑我是没爹的孩子……”
“对不起啊,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明月也是没爹的孩子,她不仅没爹,也没有娘,但她会蛊术,所以村里没人敢欺负她,她没有体会过被人欺负的滋味。
“我没事。”穗穗摇摇头,“姐姐,我只是担心往后会有人欺负小宝。”
“不会的。”明月朝她眨眨眼,“我会下蛊,没人敢惹我。”
“下蛊是什么?”穗穗不解。
明月耐心地解释道:“蛊,其实就是一种虫子,用蛊主每月的经血养着,蛊便会只听蛊主的话。我养的蛊呢,有很多种,比如情人蛊,傀儡蛊,失忆蛊等等。人一旦中了蛊,便会失去自我。若是中了傀儡蛊,蛊主让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跟个木偶没有区别,只是这种蛊伤蛊主的精气,所以无法持续太久,不到危急关头,蛊主是不会对人下这种蛊的。若是中了失忆蛊呢,便会失去往昔的记忆,只要一日不解,便永远记不起往事。而情人蛊嘛,只能下在男子身上,便是要让男子对下蛊者死心塌地,一生不悔。”
穗穗听得长大了嘴巴:“那旁人岂不是很怕姐姐?”
明月点点头“嗯,没人敢惹我,也没人敢娶我。”
穗穗道:“那王爷他……”
“他不怕我。”明月笑了笑,“不过一开始,他也是不愿的。只是后来……”说到此,明月敛了笑,“哎呀,没事提他做什么?扫兴!”她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见山道萧萧,而远处却是碧空如洗,一片明媚。
道旁的树林里,齐二对其中一个暗卫道:“明月姑娘方才呕吐不止,不知得了什么大病,你回去禀报给王爷。”
那暗卫立即领命而去。
齐二坐在树上,嘿嘿一笑,心道自己这回这般机智,回去得跟王爷邀邀功才是。
京都,谢府。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一夜便衔来了铺天盖地的冷意。
屋子里烧了碳火,进屋时,暖意扑面而来,通体的舒畅让谢原安微皱的眉头松懈了下来。
谢浣卿正在桌前练字,一句“京都雪满园,红梅不堪摘”,落在洁白的纸上,因着谢原安的一声“小妹”,那“摘”字的最后一笔不由一顿,在纸上晕开一片墨渍。
“哥哥。”谢浣卿闻声将笔搁下,起身朝谢原安走去,语气中是掩不住的急切,“王爷如何了?”边说边引着他坐到椅子上,又吩咐丫鬟上茶。
“只是劳累过度,不碍事。”谢原安将手搁在膝盖上,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是疼爱的妹妹,“你猜得不错,澄王的身边,的确有一女子。此次他坚持要去秀州,多半也是为了那个女子。”
谢浣卿闻言,不禁握紧了手炉:“若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他又何必费这样多的心思,留在身边做个妾便好,我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性子。”
“想必是呵护到了极致,才将她护得这样紧。”
谢原安点点头:“想不到澄王竟是个这般痴情的。”他担忧地看着谢浣卿,“这样的男子,你坚持要嫁么?”
“世上痴情的男儿有几人?这样的男子,才是我想要的。”谢浣卿眸色坚定,“此生,浣卿非澄王不嫁。”
谢原安道:“既如此,小妹安心待嫁便是。旁的事,哥哥来处理。”
谢浣卿起身,朝他福了福身:“浣卿,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