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惠城外,兵临城下,攻城战一触即发。
秦峰本已决定以命相搏,却不料刚刚开始便发现,守城将领竟是崇凡主帅的孙子。
这事本身就太他娘孙子了!
庞斌继续喊道:“若是作为敌方主帅,那末将作为北邺军,断然不会投降。”
太子在后方军中,依稀听到庞斌的喊话,心中不免惊喜。只要庞邑以祖父身份劝降,转瞬便可拿下丰惠啊。
秦峰站在城头,全身肌肉紧绷,冷汗直流,屏气凝神等着爷孙俩对话的最终结果。
“战场之上,只有两军对垒,哪来的爷孙!我是以敌方将领身份劝降!”
此话一出,太子惊愕不已,紧握双拳。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何只要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却要如此说。
秦峰倒是松了一口气,与庞斌的接触之下,他认为庞斌断然不会开城投降。
果不其然,庞斌大喊道:“旷世之战,末将岂能做那投降鼠辈!我定当誓与丰惠城共存亡!”
“好孙儿!”庞邑大喊一声,随即拔出佩剑,指向城墙之上:“攻城!”
大军早有准备,一时之间,投石车、巨弩齐发,直直砸向城墙。云梯稳步向前,冲车紧随其后。
城墙之上,守城将士被击死伤众多,虽然敌众我寡,却没有一人表现出丝毫胆怯,每个人都奋勇当先,奋力进行还击。
秦峰在虎牙关之时,只经历了骑兵冲杀,并未看到准备如此齐整的攻城场面。
没过多久,城墙之上已是死伤无数,随处可见残肢断臂,燃起的大火无暇顾及,守军仍然义无反顾,依然保持有序站位,奋勇进行着还击。
秦峰不自觉躲在垛墙之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庞斌脸上、盔甲上已经溅满鲜血,全然不知是从何而来。但他依然手握长剑,不停高声大喊,指挥着将士们还击。
秦峰壮着胆子探出头去,看着漫天飞来巨弩、巨石,砸向城墙的高大云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奔着自己而来。
秦峰立即缩回头来,不敢再看上一眼。
此时此刻,秦峰对历史上那些战死沙场的人肃然起敬,他们当时都经历了什么啊?现在让自己看上一眼都无比恐惧。
“马革裹尸还”背一背简单,真要直面生死,才发现竟然是如此艰难。
秦峰看向不畏生死的庞斌,只想给他竖起大拇指,但却帮不上其他忙。
一名士兵已是全身黝黑,举着大旗在秦峰面前经过,一支巨弩箭落下,径直将他钉在了地上。
士兵口吐鲜血,混合着脸上的污渍,已经分不清颜色,临死之际,士兵不断努力,想要再次举起大旗,却发现已然做不到。
士兵瞪大双眼,直勾勾看向秦峰,嘴巴微微蠕动,每一下轻微动作都伴随着大量鲜血喷出。
秦峰知道,士兵是想让他举起军旗,那杆他临死都想再次举起的军旗。
士兵看着秦峰,最终没了半点动静。
秦峰紧闭双眼,把心一横,猛然睁开双眼,冲向前面的那杆军旗。
却不料,正在此时,一名士兵经过,将军旗举起,牢牢靠在胸前,向前跑去。
秦峰立即退回到垛墙之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猛烈的攻城一直持续到中午,终于停止下来,太阳升至当空,艳阳照射下来,不时被城墙上浓烟遮挡。
“打扫战场,补修工事,清点人数。”庞斌下达命令后,来到秦峰身旁,直接坐在了一旁。
秦峰以为庞斌一定会责怪、嘲笑,这些他都是可以接受的,然而庞斌并没有。
“总算打退了进攻。”庞斌欣慰的笑着:“下午一定会更猛烈。”
秦峰并不说话,缓缓站起身,看向城外景象。
城墙之上已是满目疮痍、片片焦黑,城墙之下满是攻城崇凡军尸体、器械残骸。
一名军士跑来禀报:“现城中有一千八百余名士兵。”
庞斌站在秦峰身旁:“希望能撑得过今天。”
是啊,太过惨烈,只剩下这么一点人,能守住今天便是成功。再如此进行下去,城破已是板上钉钉,但在庞斌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畏惧,有的反而是一抹兴奋与释然。
“我没帮上忙。”秦峰很是愧疚。
“你是主帅之责,不需要上城杀敌。”庞斌抹了一把脸上污渍,却弄得脸上更脏了些。
秦峰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勇敢一些,直面崇凡大军的进攻。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下午进攻开始,秦峰依然不敢探头多看上一眼。
庞斌依然手握长剑,站在城头指挥着守城。
进攻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方才停止下来,城中清点人数后,能战斗的士兵只剩下不足八百人。
秦峰盯着城中一切,夜色渐渐笼罩着丰惠城。
士兵正在紧锣密鼓清理战场,一些城中百姓聚集在一起,随后向着城墙上而来。
秦峰心中一惊,正在想着发生了什么情况。
百姓们走上城墙,纷纷向守城将士们献上食物、美酒。
一位老者手中端着坛子,来到秦峰近前:“将军,您辛苦了。”
老者说完,将碗放在城墙之上,倾斜坛子,倒出酒来。
秦峰再看向四周,满是城中百姓,拿着酒肉食物送给将士们。
秦峰却感到十分惭愧,一天的时间里,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
老者见秦峰久久不动,便继续劝道:“家中平日里喝的,将军莫要嫌弃。”
秦峰端起大碗,仰头一饮而尽,烈酒如野兽一般,使得秦峰喉咙一阵疼痛,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胸口、脸上瞬间变得火辣辣。
老者见状,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感谢将军。”
“不必谢我,就算崇凡破城,亦不会对城中百姓如何。”毕竟都是崇凡的子民,断然不会出现劫掠屠城的情况。
老者已经要走,闻言又再次转身回来:“唉,丰惠战事频发,但我们城中父老乡亲,无论如何都希望是北邺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