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小猫香囊也不算她送他的礼物。
只是当时尚且年幼,师鸢被母亲逼着,学习京都里那些大家闺秀,研究女红。绣花就成了她每日必不可少的修炼。
在师鸢的记忆里,母亲对她的期待很高。
绣花其实不太擅长,只是当时为了满足家人的期待,练习了好一阵子。
这个香囊就是第一次见白熠时,白熠觉得好看,就拿了身上揣的糖莲子来跟师鸢换。
恰巧师鸢喜欢吃甜,主母较为严格,将饮食方面看得极重。
很多时候,师鸢想要吃糖很困难。
就和白熠约定好,每次他来看她时都悄悄给她带一些糖果子蜜饯之类的来。
于是,白熠也遵守了这个承诺好几年。
师鸢一直以为这香囊是她跟白熠换糖的交易品,没想到在白熠口中竟成了她第一次送他的礼物。
难得天气好,师鸢将蜜饯果子交到杏儿手中,白熠就邀请师鸢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师砚宁也没心情在这两人叙旧的时候插足其中,近来皇宫之中发生了许多事。
虽然是他能够料到的,但真的发生后,还是觉得一瞬间恍惚,心中空空荡荡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也忍不住地想哭。
他向师鸢告了别,说一个人想出侯府去散散心。
正巧师鸢也想跟白熠叙叙旧,就让他出去了。
师鸢同白熠肩并肩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在院子中,除开前几天在祠堂里受白熠他们一家相助之外,他们已有两年未见了。
两年前,边关蛮夷作乱,陛下派了白叙去平定战乱。因为不舍妻儿,所以白将军举家都跟着去了边关。
到再见时,白熠俨然比她高了个个头,脸也长得更加俊朗了,再看向他时需要仰视。
只是这个人除了身高和脸有些变化外,性格方面完全和当年离开时一个模样。
师鸢将白熠引到院子中间的一个凉亭坐下,她的身体才刚好些,几日没有好好进食,让她走几步就发昏。
“杏儿,吩咐厨房拿些茶点来,还要些花生酪。”师鸢对着杏儿吩咐道。
杏儿行了个礼,就去办事了。
杏儿走后,白熠盯着师鸢看了很久,看得师鸢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头一次就想说,怎得才两年不见,你就消瘦了如此多?”
白熠眼中的怜惜之情快要顺着语气漫出来了。
师鸢不止清减了许多,就连打扮也与以往不同了。
从前他们相见,师鸢最爱穿的是一套粉红色的小襦裙,头上挽着猫耳似的两个俏皮发髻。
每次他来见她时,总是小跑着过来抢他给她带的吃食。
现在她穿着一身绣着白梅的素色衣衫,披着发髻,眼中因咳嗽总是含泪。
衣服也因为消瘦,大了许多,套在身上,空空衬得她娇弱无依。
平白叫白熠的心揪着疼。
“是啊,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了。”
可是现在的师鸢与少年白熠,是整整七年未见。
上一世,在她那样的情况下,白熠转头就娶了别的女人。
虽然她相信,白熠是不会主动做出背叛她的事,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可是整整五年的怨怼,让她对白熠无法完全放下心防,对他如同从前那样笑颜相待。
“你要多吃些,这样销售下去身子会垮掉的。等过几天我们家搬来,我就天天来监督你吃饭。”白熠自顾自地说着,畅想着和师鸢每日见面的场景。
“白熠,你若是有一天喜欢上了别的姑娘,一定要先告诉我。”
师鸢沉默了许久,方才说出这句话。
她现在虽然只是十三四岁的身子,却有着十八岁的心智。
她害怕有一天白熠这样美好的人会和上一世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所以倒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白熠听她这么说,眉头紧凑,然后愤怒地靠近她。师鸢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没想到他只是伸出手刮了刮师鸢的鼻子。
“傻瓜,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伯父伯母都走了,我和砚宁就是你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舍得抛下你。白熠要一辈子和阿鸢在一起。”
白熠将两只手握拳,大拇指伸出来凑在一起,如同两个亲密无间的情人。
他将手凑道师鸢面前,动动他的右手拇指:“你看,这是我。”
“这是你。”然后又动了动他的左手拇指。
“我们永远不分离。”
师鸢看着白熠为了逗她开怀耍宝的样子,上一世经历的所有委屈全部倾泻而出。
眼泪如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手背上。
“怎么还哭了啊?”
白熠被她吓到,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不合她的心意,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
上一世,她被锁在侯府那无人问津的荒僻小院中,唯一的愿望就是挨到谈婚论嫁的年龄。
青梅竹马又自小与自己定了亲事的白熠一定会来娶她,带着她离开这个魔窟。
可是她苦苦盼着,苦苦等了一天又一天。
却在某一日听说白将军来与自己退婚,而转头就会对林景月的侄女下聘。
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白熠是她苦挨着这些日子的一束光。
而当时,那曙光消失了,就像师鸢的生命一样。
木头燃烧到最后的一点红色的炭光,在一阵北风过境之后,骤然熄灭,只剩下扬了漫天的灰。
“无事。我只是做了个梦,很害怕。”
师鸢别过头去,自己去擦剩余的泪水。
“什么梦?”白熠问,他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梦能让师鸢耿耿于怀。
师鸢看着他真挚的目光,思虑片刻。
将前世的故事当作一场可怕的噩梦讲出来,饥饿,恐惧,怕黑像是深深刻在师鸢灵魂深处的烙印一般,无法抹去。
讲完了所有故事,白熠沉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