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漪看着那朵悄悄晃动的荷花,继续说:“秦商不是个小心眼的人,知道张二丫是受人鼓动,又是个可怜人,便将她带回了秦国公府。方才你也瞧见了,那是秦国公府的管家立叔,他想与二丫结干亲,以后便是二丫的长辈。倒是你,你真的甘心就这么被困在一幅画里,生前污名,死后也不得安生?”
“还有那些害过你们姐妹的人。你们姐妹,一个在画中受困不得往生,一个在京城吃了那么多苦头不说,还要被人当做工具推出去。你甘心?”
“我也被人害过。”
苏云漪见荷花不动了,也不着急。
反而坐在一旁开始磨墨。
当然,苏云漪磨的是朱砂墨块。
也不知道秦商是哪里长出来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昨天夜里还让人送来了一盒朱砂墨块。
朱砂墨块倒不是有多珍稀,除了皇帝能用之外,古代的勋贵和画家也都能找到。
但纯度如何就不好说了。
可秦商送来的这一盒墨块不仅纯度高,还带着一丝灵气。
苏云漪也是今日一早从秦雨那里知道,这盒墨块竟然是秦商从皇宫带出来的。
说白了,这极有可能是皇帝朱批用的墨块。
这年头,皇帝用的东西能差吗?
别看清流一派好像在朝堂上声势浩大,那是因为先帝一朝为了跟勋贵做权势争夺,将清流一派提起来了。
如果陛下真的要将清流一派的处置了,除了名声不好听之外,对他的皇位其实没有太大的威胁。
陛下现在对清流一派再三忍让,除了那群人确实绑成一团不好对付,还要顾忌名声之外,也是因为以宰相为首的那几个清流,着实在先帝在位的时候做了不少贡献。
陛下可不想担上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名声。
更何况,清流一支笔那是真的能在人的后事名上剜下一块肉来的。
所以,这些小事上,没人敢糊弄如今的陛下。
苏云漪不紧不慢地磨墨,说:“知道我最先报复的几个仇家如何了吗?”
这次,颤动的是荷叶。
苏云漪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其中一个不是已经进入到你的画中了?他被我炼制成了血衣厉煞。”
这一次,荷花图上不仅荷叶,荷花在摇晃,就连池水都泛起了波澜。
荷花图中。
层层叠叠的荷花与荷叶下是满池的淤泥。
而淤泥下,竟然是一座地牢。
地牢内,红色的铁链犹如有脉搏一般,有规律地发出一阵阵类似心脏跳动的声音和律动。
铁链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就很长。
顺着铁链看过去,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皮鬼趴在地上。
人皮鬼趴在地上的形态有些扭曲,关节仿佛都是反着来的。
在听到苏云漪的那些话后,人皮鬼空洞的口中发出阵阵诡异的笑声。
她确实是张白霜。
张白霜自己也不知道一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日,她只是出门将绣好的帕子送去绣庄,拿着换来的银子,还想要给妹妹买一串糖葫芦。
父母离世后,妹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
张白霜甚至想好了这些钱要怎么花,多少买布,多少买米面,多少存下来留作家用。
她还要告诉妹妹,二丫这个名字是小名,以后妹妹的名字就叫张白露。
是她自己想到的。
名字和她的摆在一起看,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姐妹俩。
可随着眼前一花,张白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张白霜就被关在了一个水牢里。
那个人说,她的皮肤还不够白。
得在他的药池里多泡几日。
张白霜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药池,只知道自己进去之后,浑身都疼得难受。
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往身体里钻。
到后来,张白霜都能看见自己被泡到发胀的手指,皮肤和骨肉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水一样的东西。
张白霜也不知道自己在池子里泡了多久。
只知道她被关进那个水牢的时候,旁边似乎还有很多人。
但渐渐地,那些人都没了声音。
每次有人不再喊出声来,那个神秘人就会出现。
他有的时候会可惜,说:“这是很白净的肌肤,不争气!”
有的时候有会暴怒:“废物!全都是废物!”
张白霜觉得,她和其他姑娘在那个神秘人的眼里,不是人,而是牲口。
关在笼子里养着的牲口。
只有长得好,能够卖出价格的才是好的。
那些长得不好,卖不出价格的,在神秘人眼里连烂泥都不如。
张白霜很害怕。
可她不想死,也不敢死。
她怕自己死了,妹妹就真的没人照顾了。
父母病重的那几年,张白霜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跟宗族里那些人周旋,就为了给自己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环境好好生活。
妹妹年纪还小,还什么都不懂。
张白霜忍受着剧痛,生生扛着。
每分每秒的感受着肌肤与骨肉寸寸分离,到头颅的时候这种感觉最为难受,她好几次都要抗不过去了。
可张白霜还想着那根没有送给妹妹的糖葫芦……
就在水牢里又来了几个人的时候,张白霜听见神秘人的声音仿佛就在自己耳边。
“差点把你忘记了。你居然还活着!”
张白霜那时只觉得万念俱灰。
她知道。
她此刻还活着,但也终究活不下去了。
再有意识,她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哪怕这里没有镜子,只看自己那双手,看自己的脚,张白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