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太极殿中鸦雀无声。
这两日发生的大事，因为齐王谋逆，他在朝中的党羽被一网打尽。
其余一些底子不干净的官员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也会踏上那些同僚的老路。
空气都变得凝重。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皇帝的妥协是出于对皇权的尊重以及形势所迫，那现在他们是发自内心地对皇帝感到畏惧。
因为，齐王谋逆一案牵涉到的方方面面，不仅包括了灾民，还有京师百姓，以及粮价这种种矛盾交织在一起，换个人还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将这一切矛盾消弭于无形之中。
但皇帝他做到了。
当他露出利爪尖牙的时候，众大臣才发现，皇帝已经成长蜕变为真龙，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懦弱胆小病恹恹，一切依靠太后的皇帝了。
许多人开始重新审时度势，重新思考自己的站队与发展方向。
“陛下，臣有事启奏。”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
“满爱卿，请讲。”
苏不凡面带微笑，抬手示意。
“臣年老体衰，已不堪重任，请陛下允许臣告老还乡，含饴弄孙。”
满坚躬身行礼，面容不悲不喜。
“满爱卿，朕正值用人之际，卿何故要弃朕而去？”
苏不凡夸张的瞪大了双眼，面露吃惊、悲痛之色。
满坚嘴角猛抽，眼角狂跳，本就不多的后槽牙还给咬碎了一颗。
不当人子！
不当人子啊！
昨日你派伊来福到我府上来，明里暗里让我主动请辞，今日你却这副面孔，仿佛是我对不起你似的。
老夫为官数十载，侍奉过三位皇帝，论脸厚心黑你排第一，你的爷爷和爸爸都比不上你！
这种话他也只能是腹诽，说是绝不敢说出来的，这大不敬之罪弄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他可不想自己猥琐了一辈子，临到老了最后晚节不保，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陛下，老臣有心侍奉陛下，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老臣浑身是病，别说做事了，就连走路都困难，走两步就喘得不行。
哎呦，陛下您看，这说几句话，老臣的牙都掉了一颗。”
潘坚说着从口中吐出那颗碎牙，摊在掌心之中。
这一次轮到苏不凡嘴角狂抽了。
这老头通常不声不响，在朝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占着御史大夫的位置却从不站出来弹劾任何人。
让自己都将他忽略了，认为就是一个尸位素餐，混吃等死的废物。
没想到这老头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这牙说掉就掉，可看他手下那颗牙都碎成那个样了，明显是生生咬碎的。
这是个狼灭！
自己真是看走了眼。
或许此人还能废物利用一下……不是，是老当益壮继续发光发热。
“快，传太医！潘爱卿为国操劳，鞠躬尽瘁，当庭掉牙。如此忠臣当为楷模啊！”
苏不凡竟然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沿阶梯而下，上前满眼激动的双手扶着潘坚道：“潘爱卿，朕不许你离开朕。
朕可以特许你不上朝，不担具体事务。只是朕需要咨询你意见的时候，你能应召入宫见朕即可。一应俸禄皆不变！”
潘坚这下被直接给整不会了。
老戏骨遇到新影帝，他完全搞不清苏不凡的套路了。
不是，你昨日不是恨不得让我赶紧卷铺盖滚蛋吗？为何今日又如此深情挽留？
你这到底是真挽留还是想要表现你惜才啊？
你这整的我完全不会了呀。
我是该拒绝呢，还是答应呢？
潘坚一时陷入两难。
伊来福看到这一幕，暗自着急。
陛下，你这演得有些太过了。
你这样要是潘坚他脑子一热答应了，那该如何收场？
可是他只是一个太监，在这种场合根本就没有他插话的份，只能干着急，不停地给苏不凡递眼色。
可苏不凡对此视若不见，继续道：“潘爱卿，就这么决定了。你可不许拒绝，朕身边需要你这样的忠臣，经验丰富的老臣为朕出谋划策。”
“臣，遵旨！”
潘坚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浆糊，根本理不清头绪。
虽然不明白皇帝这样做的目的，但是他能确认的一点就是皇帝是真的打算将他留下，而不是惺惺作态。
一咬牙答应下来。
苏不凡一脸欣慰地微微颔首：“来人，给潘爱卿搬根椅子就座。”
“陛下，不用，臣站着就行。”
潘坚被苏不凡的热情给吓到了，连连摆手拒绝。
“不！你是朕之肱骨，国之栋梁。朕岂能让你受累？”
苏不凡面色一正，不可置疑的口吻说道。
伊来福赶紧命人搬来了椅子，放在一旁，苏不凡亲自扶着潘坚坐下。
这一番举动直接将潘坚这个老戏骨都给整麻了。
这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潘坚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心中忐忑不安。
这可比让他站着还难受。
关键是就这么被一众同僚看着，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围观的怪物。
一旁的一众大臣也都麻了。
完全不明白皇帝和潘坚这个老狐狸今日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说两人唱双簧演戏吧，看潘坚的表情又不像，最关键是他是真的掉了一颗牙，还是带血的那种。
要是这是演戏的话，那也太敬业了一点。
可若不是演戏给大家看，那他们闹的这又是哪一出呢？
一个主动提出告老还乡，一个坚决不同意，还百般挽留。
俞书言眉头紧蹙，低垂眼皮下眸光闪烁。
皇帝这是要借此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