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声音被抛至空中太远,只剩下余音灌入耳。
“周黎,你不觉得感人吗?”我听见我哑着声问他。
我看见周黎的睫毛颤了一下,幅度很小,蝴蝶粘在蜘蛛网上那样的颤动。他把我脸上最后一点泪痕擦干,才回答:“嗯,很感人。”
所有人在这时候都在下意识地抓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有的人是自己的命,有的人是孩子。Jack只拥有过Rose,那是他最后一点重要的东西了。
“他宁愿去死也要推她向生。”周黎对我说。
爱意应当熊熊燃烧至死亡。眼泪掉下来仿佛灼人心肺,周黎只是很温柔抚去,不像火焰啃噬柴木那样噼啪作响。
似乎是又想起什么,他又补充道:“如果我是Jack,Rose也只会是唯一选择。”
这个唯一选择,已经到了会忽略自己的地步。
周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他惯不会营造浪漫气氛,别人到了这时候可能都会趁势款款深情地来一句什么山盟海誓。
周黎不懂这些,你要是问他,他估计会回答说这些山啊海啊风一吹就散了,有时候一个眼神就抵过这些。
周黎不言爱,他的爱在血肉之下,你得把他从外面剖开才会发现原来他的爱很坦诚。他没藏着,看着我和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好温柔。
周黎是这样好,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于是我忍不住想,我会是唯一选择吗?于他而言。
你听说过菲利帕的“电车难题”吗?
分岔点上是两条铁轨,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一条铁轨上,但另一条铁轨上也绑着一个无辜的人。行驶的电车已经到达分岔点。
电车无法停下,但幸运的是有一个可以操控方向的按钮。
现在,你成为了救世主,按钮被放在了你手上。
你必须选择一条路。
或者说,选择牺牲谁。
这个问题无非是在考察一个人的人性道德,思考的角度不同,价值观不同,做出的选择自然也不一样。这并无对错,只是选择权在你。
如果周黎和我都是被绑于两侧的人质。他一会选择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我。
倒不是因为我自恋,觉得他有多爱我。我只是比较自信,自信于对他的了解。
哪怕被绑的人不是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会这样做的。他这样一个沉闷的人,信仰和价值观也是相当沉重的。
他太认真了,甚至是固执。他会死磕他相信的东西,不会放下。
一条命压在他身上,会是千斤万斤重。
“他”是周黎,也是周离。即使他们处于不同的时空,走的道路不一样,可最终选择却未必会不同。
周离也罢,周黎也罢。我没有纠结过他们是不是不同的两个人,灵魂下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
滚烫的灵魂相同,又何必分清谁是谁?
他们的选择会是一样的。
于是我又忍不住想,如果是我和其他人被分别绑在两条铁轨呢?其他人也许不止有五个,而是几十个,几百个无辜的人呢?
——那时,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刻,他会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本来只是从我脑海里划过,我却冷不丁地抓住了它。我突然就很想知道答案,迫切到心跳开始莫名加快。
这种迫切感有些熟悉,是那种像应激反应一样的熟悉。
好奇怪。
……
“怎么了,不舒服吗?”
直到微凉的手探上我的额头,我的思维才一点点归聚成线。
我的手心黏腻腻的,有一层冷汗。
也许我不应该想太多,即使有什么被刻意封存的东西已经呼之欲出。
我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转了个方向,原本侧坐在周黎怀里的姿势换成了面对着他。
其实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但是我还是执拗地看着他。
短短几秒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室内有电影里海浪拍打巨船的声音,有时钟滴答滴答响,有我们交缠的呼吸。
周黎张嘴,终于要问我什么。但我先一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来的莫名其妙且姿势奇怪的拥抱。
看着他的时候,其实我什么都没想,只是突然很想拥抱他,然后就这样做了而已。
有时亲吻显得太热烈,我只想要一个拥抱。
看看两个人相拥的躯体,是否能听见同频的心跳。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周黎的脉搏,里面有温热的血液在涌动,呼吸声贴着耳朵比室外的骤雨还要喧嚣。
《泰坦尼克号》已经临近尾声,Rose站在甲板上,决心与几十年前那场幻梦告别。即使她的蓝色眼眸里映照大海,流连着不舍。
只是我的爱人眼睛是黑色的,眼前人太真切,只有我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