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和被侍卫扶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双臂。
后脊背挨了重重两下板子,这会儿还不能完全直起身子。
她在一旁,静静听完了杨焕的话,忍不住脑门上叮的一声脆响。
只觉恍惚间,吃了一个大瓜。
九和悄咪咪的抬着眼皮,视线虚晃着慧香的脸色。
正好瞧见,慧香铁着一张脸,唰的一下由白转红,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杨焕。
像是被人,打了脸一般。
慧香脸上的那片红色,渐次扩散到了耳朵上,又缓缓顺着下颚,蔓延到了脖颈里。
九和霎时纳闷了。
真是奇了怪,以慧香那颐指气使的脾气,怎么没和杨焕较量个高低。
反倒是一副吃了瘪的模样,默不作声。
不过,这场面真叫人痛快。
杨焕瞧着慧香不再言语,微微侧目望向九和,展着笑模样,温煦道:
“九和,随我一同去见殿下,我们走。”
言罢,又笑着给慧香行了一礼。
随即直起腰板,利落的调转过身,领着身后三人,从慧香的面前踱步而去。
九和低着脑袋跟在杨焕身后。
待过了月洞门,才一个箭步赶上杨焕,乐呵呵道:
“杨内侍,今日多谢你救命之恩,九和日后一定鼎力相报。”
杨焕缓了步调,微微侧目,瞧了一眼九和,温和笑道:
“我也是听命行事,这份恩情,你不用记挂在我这里。”
听话要听音,纵使九和肚子里没什么心眼,也听出了杨焕话里的点拨。
杨焕听谁的命令,还不是宋彦的,这是告诫自己,又欠了宋彦一次救命之恩。
恩情,要记在宋彦那里。
九和一向上道的很,拨浪鼓似的点着脑袋,重重嗯了一声,一脸真诚道:
“杨内侍的教导,我记下了。”
“以后我不仅要死心塌地的效忠殿下,还要饮水思源的敬重杨内侍。”
“杨内侍今日为了救我,得罪了慧香,这份恩情我怎么都得记在心里。”
“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杨内侍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心全意的竭力承办。”
杨焕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
这草原上的小娘子也真是怪哉,跟个油嘴滑舌的跑单帮似的。
不仅良国官话说的顺溜,连奉承人都是一套一套的。
照常理说,细作应当选性子沉稳、心思细腻的人。
如此这般,轻易的就被诓骗进圈套里,着实不像个细作。
倒是更像个,来送人头的。
杨焕顺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九和一边走一边揉着后背。
她这会子依旧不能完全直起脊背,可见那两大板子,是挨着骨头缝儿里打的。
委实下了黑手。
只怕这丫头,到现在还不知因何被人算计吧。
其实归根缘由,是因为铁矿。
宋彦沉寂蜇伏七年,未有任何动作,朝中百官只当他成了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
前段日子,皇上委派他去与北郸绥王谈边贸,本就是按照章程的走一遍流程而已。
谁料,一个多月后,宋彦上奏,发掘了一所旷世奇大的铁矿。
其功之大,堪称不世之功。
直接引得朝中多数官员,大有站队宋彦的迹象。
一时之间,奏请宋彦入朝的奏章,纷纷堆叠在皇帝的御案上。
这一幕,是皇后不能容忍的。
皇后细细盘查了,晋王府所有的异常。
唯独一样,与北郸绥王的晚宴上,宋彦带走了一位绥王身边的奴隶。
那奴隶,当夜就住进了宋彦的卧房。
所以铁矿之事,不管与那个奴隶有没有关系,皇后都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杨焕的余光,依旧落在九和的脊背上。
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缓声道:
“九和,这里不同于草原,你要记住,以后行事,定要稳妥些才好。”
九和当然听明白了,杨焕是在提醒她。
以后要多留点心眼,别再被诓骗进圈套里。
九和听着话,不禁心腹一暖,自己还是好命的,每次危难都能遇着贵人。
她仰起脑袋,对着杨焕憨憨一笑,感激道:
“杨内侍的话,我记下了。大恩不言谢,我记在心里。”
杨焕莞尔一笑,脚下步调停顿住了。
侧过头,满目悦色的瞧着九和,右臂一抬,稍一倾身,和悦道:
“九和小娘子,请吧,殿下在里头等着你。”
九和闻言,满脸堆笑的点了点脑袋,道了声:
“有劳杨内侍。”
言罢,狠狠咽了口唾沫。
她微微直了直身板,视线盯着前方,心里打着鼓,往书房大门里小步走去。
九和心里其实忐忑万分。
她有点怕宋彦,总觉着宋彦的那双眼睛,能直直透视自己。
与慧香那种,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不同。
宋彦浑身上下,有一种从骨子里散逸出的威厉,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九和探头探脑的走进书房。
隔着镶金缀玉、雕梁画栋的小叶紫檀屏风,能听见里面翻书的声响。
她走近屏风,透过镂空的间隙,隐约能瞧见一抹如玉的黑衣身影,端坐在书桌后看书。
她霎时进退两难,懊悔进门之时,怎么没敲门。
虽然房门大开,但这样直直闯入,打扰了宋彦看书,会不会惹得他反感?
万一他老人家一发怒,会不会又要挨板子?
九和咬着嘴唇,挠着头。
一时之间,满脑子天人交战,诸多搜肠刮肚,只怕再挨板子。
其实打从九和一进屋,宋彦就察觉到了屋里的动静。
透过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