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和满脑子迷惑不解。
这话题,为何会引申到,有没有胎记的问题上?
可是她面上,不能表现出不满。
赏赐的事,还没有落定呢。
她乖顺的摇了摇脑袋,回道:
“没有吧,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宋彦垂着眸子,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九和歪着脑袋,瞧他蹙着眉头。
似在思索着,什么要紧的事,就没敢打扰他。
可是心里忍不住腹诽。
刚刚还说要赏赐自己,怎么就扯到胎记上面了?
莫不是突然不想给了,故意岔开话题吧。
这个抠门的老男人,必须得薅你两根铁毛。
九和背靠在床沿边,弓起一条腿,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
满脑子开始谋算,该如何再挑起,宋彦说赏赐的话。
宋彦视线一晃,瞧见九和,如同个混小子似的。
坐没坐相。
他倒是习以为常、视若无睹起来。
规矩是做给人看的。
他又没准备,把九和放到台面上,供人褒贬。
宋彦对着九和的半个后脑勺,幽幽的开了口:
“九和,你可记得,去北郸之前的事了?”
九和被这,凭空冒出的一句问话,唰的一下,拉回了思绪。
忙扭过身子,一只胳膊搭着床沿。
一脸呆愣的瞧着宋彦,茫然道:
“那时候还小,不记事,啥也不记得。”
宋彦依旧不依不饶,继续道:
“你好好想想。”
九和耸着眉头,默然的将身子扭回去。
又要开始,调查户口了。
也不知,是哪里露了馅?
这要是翻箱倒柜的,没完没了。
真不知自己,能挨过几轮拷问。
她仰着脑袋,视线虚晃的停在房梁上。
开始搜肠刮肚的,翻腾起原主的记忆。
绞尽脑汁了好一会儿,九和才缓缓开了口:
“我只依稀记着,那天的母亲,跟寻常很不一样。”
“还不让我出门玩耍。”
“我只好绕着,院子里的那棵枣树,转圈玩儿。”
“然后,突然闯进来,很多高大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把我拎起来,直接带出去了。”
“我拼命哭喊,可不管我怎么挣扎哭闹,那男人就不放手。”
“最后,把我扔进一个破屋子里。”
“那屋子很黑,我一个人特害怕,就一直大声哭喊。”
“一直也没人搭理我,我也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我就到了北郸,成了养马的奴隶。”
“至于再往前的,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宋彦听完,只问了一句话:
“你可记得,那年你几岁?”
九和挠了挠脑袋,思量着道:
“六岁。”
宋彦不再言语。
他的半个身子,隐藏在床帐的阴影里。
连同他面上的神情,一起埋没在,晦暗不明之中。
他眸光依旧沉静,如同深渊黑洞一般。
可湮灭万物,亦可窥破万物。
按照九和的年龄推算。
那一年,北郸人攻破了庆州。
屠了城。
九和能活下来,必然是抓走她的北郸人,有意为之。
记得那一年。
是当年的永兴军副将,林宽,率兵抵死一战,才击退了北郸人,收复庆州。
不知从这些过往中,能否查出蛛丝马迹?
月洞窗外,忽的吹进来一阵微风。
本就闪烁不定的烛火,更加肆无忌惮的摇摆起来。
九和忙起身上前。
捏起一旁铜制的灯簪子,拨了拨灯芯,烛光顺势就亮堂些许。
幕沉沉的金色烛光,映着她的脸,皙白无瑕。
宋彦的视线,落在九和的侧影上。
这层光晕拢着九和周身,让她更添了几分。
不易捉摸的隐秘。
越是神秘莫测,越是撩的人,想要撕开那层皮。
好好饱览里面,究竟藏得是什么。
铛铛铛,三下沉闷的叩门声,打断了宋彦的思路。
是杨焕,按时送了汤药来。
杨焕进屋见宋彦醒了,又赶忙吩咐人,把吃食送过来。
宋彦一口气,就喝完了黑乎乎的汤药。
看在九和眼里,竟觉着稀奇起来。
这般金贵的皇子,居然一点不矫情。
背过身,就听见宋彦问起话来:
“事情怎么样了?”
九和一听这话,立马就猜到,肯定与他受伤的事儿有关。
满心想着赶紧逃走,别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
可奈何,这屋子里,也没个可以避讳的地方。
只好,闭着眼睛听着。
九和正满脑子打鼓,就听见杨焕恭敬的回话了:
“回禀殿下,都办妥了。”
“您放心调养,剩下的事,交给臣和江枫。”
重要的事,一个字也没多讲。
九和松了一口气,总算对得起圣人的教诲。
非礼勿听。
妥妥十六字保命真言,不管在哪里,全都适用。
那边的杨焕,在向宋彦禀报,唐露留下的话。
这边的九和,满脑子在琢磨。
该用个什么法子,让宋彦,再提起赏赐的事儿。
杨焕侍奉完宋彦用餐,就行礼退了出去。
九和眼疾手快,在杨焕刚踏过屏风之时,轻轻拉住了他的宽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