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琴岳开始莫名的,故意接近莹雪。
故意与她偶遇。
故意向她示好。
故意说些笑话与她听。
故意买些珍巧小玩意儿送与她。
忽然有一天,琴岳对她说。
他的契约到期了,他可以离开侯府了。
莹雪沉默半晌后,与他道别。
可他却又说。
他孤身一人,在哪里都可以。
所以又与侯府,续了三年契约。
琴岳说,他在考虑一件事。
要不要等莹雪人老珠黄以后,带着莹雪一起离开侯府。
从此以后,他抚琴,她跳舞。
反正都是孤家寡人,凑合一下,也挺好。
那一日,莹雪哭着笑了。
然而,对于权势滔天的侯府来说。
身处最底层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情情爱爱、牵绊纠缠。
是提线木偶,最好的丝线。
昌平侯府为了帮二皇子拉帮结派,用尽了手段。
当然,也包括故意让某个,身处要职的小官员。
传染上一些见不得人的病症。
而这种病,昌平侯府里面正好有对症的汤药。
花柳病,算一种。
所以琴岳就被圈禁了。
莹雪只好乖乖听话。
先是被传染上花柳病,再去传染其他人。
莹雪胜在姿色出众,所以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可是,管事的让她再去完成一个任务。
他们才会放了琴岳。
这个任务,自然就是接近九和,了解九和。
没有特别指定内容。
衣食住行的习惯,吃喝玩乐的喜好。
身边有什么人,作息规律几何。
统统都可以。
一大篇话说到这里,就能画上圆了。
琴岳肯定是反抗激烈、宁死不屈,才会被折磨成了那样。
听完了莹雪的故事。
九和只觉着心口堵了一块大石,呼不出、吸不入。
她宽袖之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恨不得立时一刀捅死周五爷。
恨不能现在就去炸了昌平侯府。
可九和的脸上,只能维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表情。
既不能表现出同情,更不能表现出哀伤。
因为,还没有到时候。
按照宋彦的叮嘱,接下来,要进行第二步了。
九和瞧着面前哀痛欲绝的莹雪,轻悠悠的开了口:
“你想不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莹雪猛然抬起双眼,满目期冀的望了一下九和。
忽而觉着自己这般直视,十分僭越不妥。
复又赶紧小心翼翼的垂下头去。
哽塞道:
“奴婢,奴婢想去。”
“求主子成全。”
言罢,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九和利索的站起身来,道了句:
“起来,跟我走。”
马车行至那间院子的侧门时,正好夜幕已至。
江枫似乎已经踩好了点。
把马车驶入一个小巷子里面。
刚好隐秘了行迹,还能看到侧门的情况。
接下来,就是漫长且未知的等待了。
莹雪一直沉默不语,只倚在车窗口,死死的盯着侧门。
她满脑子都是琴岳的模样。
琴岳有一双,这世间上最明亮的眼睛。
每次看向她时,眼里都含着光晕。
他笑起来很洒脱,会露出八颗牙齿。
他爱笑,可当他弹琴的时候,也会陷入痴迷。
整个人与琴音融为一体。
他的琴音里既有清风明月,也有闲云野鹤、悠然自得。
他本不该在这里。
他本可以一人一琴,行走于广阔的山川河流之间。
去寻觅他乐典世界里的知音。
他怎么能,就这样留在了这里。
黑暗中。
九和能隐约听到,莹雪有些气息不稳的喘息声。
她又在痛哭流泪了吧。
莹雪哭起来,为什么总是没有一点声响?
是不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连大声哭泣的资格,都放弃了?
九和知道。
莹雪不管流出多少眼泪,都无法倾诉她内心的悲哀。
莹雪活在黑暗里。
而琴岳,就是她遥远之外的那束光彩。
九和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莹雪见到琴岳那般惨状,会发疯、会失控。
会直接冲到昌平侯府里,去行凶。
恍然间,九和有些明白了,宋彦说的那句话。
做莹雪的主子,是拯救莹雪的一种方式。
也不知等了多久。
就在九和担心,宋彦会不会失算的时候。
一辆马车,缓缓往侧门行驶去。
吱呀一声。
远处的侧门开了。
一个人走出门庭,左右张望一番,对着身后抬手一招。
逐渐走出两个人。
那两人抬着一面板子,板子上,裹着一卷草席。
晃晃悠悠的,把板子挪进了马车里。
三人一溜烟的,跟着进了马车。
驾车人扬鞭一呵斥,马车随即奔腾起来。
江枫抬手扣了扣车厢。
紧接着,他们的马车,也缓慢跟着尾随而去。
又被宋彦算对了。
他们果然把尸体,扔去了城西的乱葬岗。
待昌平侯府的马车远去,三人才上前查探。
草席里。
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