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外,茯苓捧着木匣,还是有些犹豫。她有些担心,生怕自己说错了哪句话,给自家小姐带来麻烦。
谁知没多久,听雨轩的门开了,画扇探出头来,见到是茯苓,亲亲热热的叫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
茯苓之前只是个花房的丫鬟,和画扇这种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能比。
她不自觉的有些缩了身子,声音也拘谨了些:“画扇姐姐,我我是给九小姐送回礼来的。”
画扇挎上茯苓的隔壁,笑着将茯苓拉进院中。“你等着,我进去给我们小姐通禀一声。”
茯苓心中七上八下的,心中默念临行前,九小姐对她说过的话:不紧张,照实说。
几个深呼吸间,画扇出来了,亲热笑道:“茯苓,你来得正好,二小姐刚喝完药,还没歇下呢。现在正叫你进去回话呢。”
茯苓跟在画扇身后,小声问:“画扇姐姐,二小姐她,她”
茯苓吞吞吐吐,画扇却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怕,二小姐最是个和善的人儿了。你在府上这么久了,难道没听过,二小姐是个菩萨一般的人?”
茯苓尴尬一笑,道:“我之前都是花房丫鬟,哪里见过嫡出的小姐。叫姐姐笑话了。”
画扇轻轻一笑,眼中微微有些轻视,可又很快掩藏了过去,只叫茯苓放松些。
茯苓进了屋,屋里果真和外头大相径庭,暖和极了,甚至感到微微的出汗。
娴宁正坐在案台前看书。脚边摆了两个大火盆,又穿了一件大袄,手里还捧着一个南瓜形状的手炉。
茯苓不敢多看,忙福身道:“请二小姐安。”
娴宁文静一笑,亲切地招呼:“你就是九妹妹身边的茯苓?”
茯苓恭恭敬敬地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是茯苓。”
娴宁见她一板一眼,轻笑起来:“倒也不必这么拘束。坐吧。”
茯苓忙道:“九小姐托我送来这个做回礼。九小姐说,她很喜欢二小姐调的香,她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拿了这个来回礼。”
娴宁点点头:“我知道。九妹妹说了是书。”
说罢,又叫画扇接过木匣。茯苓这才敢坐下。
娴宁笑道:“说起来,我以前一直病着。连九妹妹入府都没有过去看她。”
茯苓唯唯诺诺坐着,不敢搭话。
娴宁看看茯苓,又笑道:“如今我倒是想和九妹妹多亲近亲近。九妹妹进府不久,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便叫她来找我。”
茯苓忙站起身连连称是。
和茯苓想的不同,娴宁不过和茯苓随意聊了几句,便叫画扇将茯苓送出来。
茯苓一出听雨轩,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不少。
也不知怎么回事,二小姐明明对她十分和善,可茯苓总觉得莫名地有些压迫感。
茯苓仔细想想,总觉得二小姐似乎是在刻意地对她释放善意似的。
想起曾经在花房做事的时候,哪个小姐都是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她也曾给二小姐这儿送过花,哪里有现在这种待遇。
还是在九小姐跟前觉得舒服。
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九小姐便不嫌弃自己花房丫鬟的身份,总是那么平和对自己笑。有什么好吃的,也分给自己一份。
和九小姐相处,不像主仆,倒像是朋友
茯苓正感慨着,冷不丁的,画扇问道:“如何?我就说我们小姐最和善吧?”
茯苓呵呵了两声,连连点头。
画扇笑道:“瞧把你紧张的,头上都是汗。”
茯苓心中暗想,这哪儿是紧张的,实在是二小姐屋里太暖和了,热得出汗罢了。
可这么暖和的房间,二小姐还穿了那么多的衣裳。二小姐的身子是真不好。
画扇一边陪着茯苓往回走,一边看似无心的闲聊:“茯苓你也有十五了吧?”
人在舒服的时候总是没有防备之心的。
听见画扇这么问,茯苓想也没想,点头道:“是的啊。”
画扇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些落寞的表情:“若是不在府上做丫鬟,十五六岁也该嫁人了。”
茯苓没想到画扇会这么说,脸色微红:“画扇姐姐您说什么呢。”
画扇却蹙着眉,心事重重的说:“咱们做丫鬟的,卖身契一签,便万事不由自己了。生死娶嫁,都要看上面人的意思。”
这话说的在理,但也有些沉重了。倒叫茯苓不知怎么接话。
画扇看向茯苓,脸上浓浓的悲悯之色让茯苓无法忽视。
“咱们这些一等丫鬟里面,出路最好的,便是大姑奶奶身边的彩屏了。她跟着大姑奶奶去了定国公府,算是有个好日子了。”
茯苓的心忽然跳的快了一拍,一动不动的看着画扇。
画扇见茯苓这样,心中微微一笑,脸上却露出惋惜的神色。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茯苓,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三姑奶奶身边的琼脂妹妹?”
茯苓摇摇头。画扇拉过茯苓,小声道:“这话只在咱们姐妹之间说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茯苓头点得如同小鸡做米:“姐姐放心,我晓得轻重的。”
画扇一笑:“我自然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也不会一见你就觉得亲切,更不会和你说这些话了。”
“琼脂跟着三姑奶奶远嫁去了边城。三姑奶奶虽然是正妻”画扇扭头看看,周围无人,这才小声说:“可三姑爷快赶上大老爷的年纪了。”
茯苓大吃一惊,两眼瞪得老大。
画扇又道:“三姑奶奶一嫁进去就做了继母不说,又笼络不了三姑爷,继子还比三姑奶奶大两岁。”
“这不,三姑奶奶没得办法,只能把琼脂开了脸,塞给了三姑爷做通房。”
茯苓听得眼都不眨,急切切问道:“后来呢?”
画扇叹了口气道:“琼脂开了脸,三姑爷没新鲜几日,又纳了一房妾室,如今早把琼脂妹妹忘得干干净净了。”
“唉”画扇一声叹息:“琼脂这辈子,也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