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你自己矫情，怪不了别人。
她忽然就很难受，比被人指着鼻子骂扇巴掌还要难受。
卢煜衡觉察到靳子佳情绪有点不对劲，以为靳子佳还沉浸在童年需求没有得到满足的遗憾中，于是安慰道：“其实这也很正常啦，小时候我爸妈一直忙着做生意，也不怎么管我，但我不还是好好地长大了，还长得这么帅。”
最后一句话是想抖个机灵活跃气氛。
还是那么不会安慰人，靳子佳想。
“所以你就是说我不如你嘛。”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
“我没这个意思。”卢煜衡连忙解释。
看他紧张成这样，她眼睛刻意地弯了弯，挤出笑意，“知道啦，跟你开玩笑的。”
又往前走了一步，靳子佳指着一栋灰白色的建筑说：“这是年前才建的一家网红酒店，刚开业那会儿生意还不错，但现在好像快要开不下去了。这个位置原来是一所高中，我就是在这里读的，不过后来整个校区都搬到郊区去了。”
“这应该是你们这里最好的高中吧。”卢煜衡脱口而出。
“不是，我当时没有考上最好的高中。”
“怎么会啊？你那么学霸。”
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是今晚她实在是太沮丧了，靳子佳的倾诉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我中考的时候考砸了，”靳子佳故作轻松地说，“不过按我妈妈的说法，真正的顶尖学生有基础在，就算失误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不存在运气的问题，就是我实力不够。”
“可能的确是我心态太糟了，中考的前一天下午我就开始心悸，到晚上数羊数了好几千只也睡不着。第二天从第一科考试的时候就开始走神，下午的数学还涂错答题卡。等我准备改过来的时候，卷子已经被监考老师收走了。“
“那确实挺可惜的，不过也不止你一个人这样，我经常看到这样的新闻。”卢煜衡没有类似的经历，一时想不到这时候该说什么合适。
斟酌了半天，他又说：“而且都过去了。你看你后来还不是考上A大了，很快还要博士毕业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靳子佳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从那以后我就发现我爸爸妈妈的态度对我变了很多吧。或者说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父母的爱原来也不是不讲条件的。“
“只是因为你没有考上最好的高中吗？”
靳子佳说：“我妈妈一直对我挺严格的，印象里好像很少会夸我。但是骂起人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她那时候一直在怪我，问我是第一次参加考试吗，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为什么不把升学考试这样的大事放在心上。”
“我想她当然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也知道我也很难受。可她就是没办法接受大家眼里成绩优异的女儿连市重点也没有考上，还让她在同事朋友面前丢了脸。”
“我爸爸也是一样，虽然他没有明着说，但他反而是带给我落差最大的一个。他以前总喜欢在别人面前夸我多优秀多值得他骄傲，我也一直以为我真的是他的骄傲。但是中考失利之后，亲戚问起我在哪个高中，他一脸尴尬转移话题的样子我都替他难受。直到后来我考上了A大，情况才好了一些。”
“我一直都知道，他们的面子需要靠我的成绩来维系。“
卢煜衡凝视着她氤氲着水汽的眼眶，没有再去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而是静静地听她往下说下去。
靳子佳故作轻松地咧了一下嘴，“可现在好像一切变得更复杂了，他们不再看重我的成绩，开始攀比工作、薪水、社会地位甚至结婚对象，每一个指标的高低都是衡量我在他们心底地位的筹码。”
“他们不仅在意我在他们眼中是什么样，更在意我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
“我觉得我挺累的，但是我又不得不为这些东西努力。因为好像脱离了这一切，我就觉得……”
她犹豫了很久，才把那句在她看来十分矫情的话宣之于口。
“我好像没有那么值得被爱。”
终于。
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句脆弱至极的话终于还是在这个最不应该袒露脆弱的人面前说出来了。
她竭力表现得举重若轻，可到最后尾音还是没抑制住颤抖。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跟你卖惨，也不是暗示你什么，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她也说不清楚。
靳子佳为自己这样不自如的表现感到懊恼，却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