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把明日香拖进房间,放在地板上。他先起身反锁房门,然后蹲到明日香身侧,手指搭上她的颈部。
还有脉搏,没有失温。
降谷零收回手,雪白的小臂衬衫已经被染成红色。
这是一间中层管理的小办公室,面积不大,一张桌椅,书架,墙边还摆着一个一米多高的鱼缸。
降谷零环顾一周,确认过房间内没有能用来救急的东西后,脱下衬衣。
他将结实的白布撕成长条,又为明日香脱下外套,然后顿住动作。
明日香的身体布满深浅不一的弹孔,血和单薄的吊带衫混在一起,贴在明日香皮肤上。浑浊残破的身体已经无法分清哪里是皮肤,哪里是带血的布。
这已经不是降谷零这个卧底公安能紧急处理的受损状况了,他甚至怀疑明日香身体里是否还存在完整的肾脏。
降谷零攥着衬衣撕成的简易绷带,恨恨地咬住后槽牙。
他盯着明日香血肉模糊的胸口,无力和绝望再次如海浪般袭来。
降谷零捂住明日香不停溢血的胸口,视线和明日香清澈明亮的蓝眸撞在一起。
她的眼睛真漂亮,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降谷零和明日香沉默对视,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将他吞噬。诸伏景光殉职时的脸却在眼前一闪而过,逐渐满脸是血的明日香重叠。
降谷零在绝望的深渊里溺了水,阴暗可怕的负面情绪变成海草,拖着他不断下坠。每一次呼吸,肺都缺氧般的痛。
“在想什么?”
明日香弯起嘴角,脸上却透着几分疲惫。
降谷零抬了抬眼皮,哑声道:“在想如何救你。”
被他捂在明日香胸口的衬衣像一个不停吸水的海绵,红色从和伤口接触的底部一寸寸向上蔓延。
强悍的再生能力让明日香能不断造血,但步.枪带来的创口又大又深,前后贯穿明日香的身体。对方把明日香当活靶子胡乱扫射,虽不致死——起码不会导致明日香死亡,但彻底愈合需要一些时间。
所有能量都被调去修复伤口,明日香不可避免地陷入疲惫。
但落在降谷零眼里,明日香眼下堆积着乌青,眼眸半阖,似乎随时都要失去意识。
她流了太多血,随时可能死于失血性休克。
然而明日香却笑着用虚弱的声音安慰他:“不要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我没事。”
降谷零还是沉默,他垂着眼皮,灰紫色的眸子沉寂得像苍白月色下的死海。
明日香疲惫地闭上眼,她有些困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旦被发现,你的卧底身份也会暴露。”
“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我不会死的。”
降谷零没有回答,他眉心紧蹙,开始检查身上可用的武器装备。
明日香自知没有说服力,也不再试着辩解。而且她确实累了,不想在这种事
上多费口舌。
过了一会,明日香再度开口:“烟雾弹是什么时候找SAT要的。”
她不觉得降谷零会随身携带烟雾弹。
“不是,是小金毛给我的。你们离开卫生间时,那只小金毛拖着一罐烟雾弹递到我手里。”
“这样啊……”
随即又是一阵沉默。
大楼外传来警笛声,套着厚重防护服的机动队警察拉起三米警戒线,朝对讲机汇报现场情况。
一楼唯一的出入口被装有炸弹的卡车封死,顺着裂开的墙体缝隙,能隐约窥见大厅内移动的身影。
人质经过简单清点,被SAT带着往楼上爬。
一楼装满炸弹,控制防盗门的机关被破坏。如果停留在底楼,一旦发生爆炸,就算不被剧烈冲击波撕碎,也会被塌方的巨石砸成肉泥。
往楼上转移是最正确的策略。
现在还待在一楼的人是松田阵平。他西装革履,半蹲在地上,裁剪讲究的衣袖被拉高,皱在小臂。
这帮劫匪大多是雇佣兵出身,做不来精细的活,引线的连接处沾满灰尘和油污。
松田阵平挑起一根蓝色的金属线剪断,身后传来肉垫跑步的哒哒声。
松田阵平回头:“找到所有炸弹位置了?”
研汪点点头。
松田阵平笑着夸赞道:“狗鼻子就是好用,干得不错。”顺势借着揉脑袋的动作,把手指上的油污蹭到研二头顶金灿灿的毛发上。
研二朝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身形慢慢开始模糊。同一时间,远在警察宿舍的神奈遥和躲在安全屋卧室里的阿凉化作一阵砂砾,消散不见。
似有风吹过,空气中出现微小的蓝色颗粒,逐渐汇集成萩原研二的模样。
萩原研二活动手腕:“真是的,都怪小阵平你。太败家了,害我只能溶解掉明日香的另外两具身体。”
“嘁。”
头顶突然传来几声枪响,两人同时抬头,望向破败不堪的吊顶。
“萩,明日香出事了。”
萩原研二走向另一枚炸弹,蹲下开始拆除外壳:“你也感受到了吗,身体变轻的感觉。”
半分钟前,头顶传来密集的枪声,他们二人身体骤然变轻,踩在地上有种虚飘的不真实感,四肢软得像饿了三天。
松田阵平的眉心挤出一道深褶,星眸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焦虑,鼻梁处的薄肉也皱在一起。
但他只是平静地走向下一枚炸弹,继续工作。
楼上。
四楼小房间,被架子挡住的木门被撞得砰砰响。
木架在蛮力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降谷零紧贴墙壁,肌肉绷紧成压缩的弹簧,他随时准备和歹徒决一生死。
明日香坐在地上,闭眼调整呼吸。木架出现几道裂痕,明日香也适时出声:“快走吧。”
降谷零快速扫明日香一眼,她已经停止流血,可能是伤口开始愈合,又或者是血已经
差不多流干了。
从医学知识的角度,降谷零更偏向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