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而幼稚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想嘲弄这高高在上、让她感到极度不适的油腻男人，她想堂而皇之地告知所有人，他根本没有资格和顾则唯相比。
但这既是给他拉了不必要的仇恨，又是自曝软肋。
谁都不知道那会被有心人拿去做什么样的文章，再者，对方显然来头不凡，对于现在的顾夜歌而言，她未必要给他面子，但刻意奚落结仇，就纯属智障行为了。
理智回笼，她抑下冲动，转为了一句简单的“你输了”。
“……她居然会用枪！”吴可橙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摇头，“这不可能……Z国不是禁枪吗？艾琳娜和我说过，她只是个乡下丫头！——她甚至都不是来自上海或北京。”
吴可橙的认知里，Z国只有上海和北京两个城市，其他地方的女孩，统统可以归类“乡下来的土丫头”。
“……欧尼。”周镜达的声音也有点飘忽，带着点难以置信，“她她她……她好像找过来了！”
什么？
很不愿意承认的，那一刻吴可橙身上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的轻蔑与不甘，说到底，都是源于印象里的那个小女孩，可回到现实，过往经验都在提醒她，能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的，哪个不是狠角色？
从记忆与刻板印象中回神，真实的顾夜歌，光芒之耀眼，她其实根本不敢与之为敌。
刹那间她甚至想逃走，可细高跟刚刚后退了一厘米，又被她强行拉了回来——她怎么能退？
她听见四周低低的惊叹声，少女的棕色YSL套装在一众礼裙中几乎算得上简陋，但她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放光，目光被她牢牢吸住，只剩下对纯粹的美的惊叹与欣赏，再也动不了半分。
那维纳斯般的少女向她一步步走来。
吴可橙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
横膈膜紧紧地绷着，吴可橙几乎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那少女停在她面前。
“……”
朴容槿笑容灿烂得一张脸几乎盛不住，她欢呼一声，直接扑过去和顾夜歌拥抱：“欧尼，我真的想死你了！”
语气相当的夸张。
偶遇故人，顾夜歌也很开心，但她还是被少女的过度热情吓了一跳，又不好伤她的热情，只好笑着道：“还有人在呢。”
她的韩语有些生涩了——本来也没有多好。
朴容槿熟练地转换成美音，小声地跟顾夜歌抱（告）怨（状）：“宁寂楚那丫头，天天和我炫耀她和你的合照……”
顾夜歌失笑。
“……《红夜》我看了好多遍！欧尼真的太厉害了！大发！不愧是被金老师看重的孩子！欧尼真的是从小漂亮到大啊，以前就是我们组的绝对门面……”
顾夜歌微微赫然：“其实也没有那么……”
“欧尼这么多年都是一样的漂亮，完全没变化嘛！真不知道多瞎的人才会觉得你整容……”
“……”顾夜歌沉默了一瞬。
——朴容槿这完全是闭眼吹。
十三岁前，顾夜歌生了一张近乎完美的混血娃娃脸，精致深邃宛如建模，但进入青春期后，却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颜值低谷——臃肿的皮下脂肪掩盖了出众的骨相，有的地方发育得过快，有的地方却还没发育好。像是布局精美的棋盘被打乱，五官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三庭五眼与比例全被打乱，对比颜值巅峰期，几乎像是畸形化发育了。
但到了十七岁，发育期渐渐收尾，却像是率性的画家改画改到最后，看似杂乱无序的潦草涂抹忽然都变成了神来之笔，画卷与棋局都渐渐明朗。
她反而又回到了美人的行列，并一点点有了顶级美人的风华——没有像孩童时那样完美地符合一切审美标准，但反而更加独特而令人难忘。
这造就了她晦暗、冰冷的青春期——但这些经历，反而使她身上少了被老天喂饭吃的天生宠儿的恃美行凶气息，多了种潮湿而阴郁的艺术气息。
她是美而自知的，但她并不觉得这美可天长地久，并不觉得自己可理所当然地因此得到一切。
十三岁的顾夜歌与十七岁的顾夜歌，其实完全是两种美感——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单独的暗雪粉群体——只粉角色不粉艺人，他们和RING，完全是两码事。
但顾夜歌并不知道，朴容槿这是在暗讽吴可橙与周镜达——她们刚才一直说顾夜歌整容换头。
但就算她不说，顾夜歌也很快注意到了她们。
早在和朴容槿拥抱的时候，她就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方才在楼下，她分明感觉到了一道极熟悉的目光。
并不算十分炙热，却令她本能地颤栗，心脏火热得快要跳出胸腔。
可当她回头时，却只看到了朴容槿的面孔。
她没有找到想找的那个人，却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和上镜惨烈的周镜达不同，吴可橙身材极为高挑，肤色健康，比例宛如非裔模特，外貌硬件相当不凡。
她脸上有明显的人工感，但这种人工感和周镜达的虚假肿胀完全不同，吴可橙更像是糟糕的作息、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导致皮肉早衰后，频繁地进行高强度医美造成的紧绷与不自然。
痕迹明显，但看得出本身过硬的底子，也看得出没有大刀阔斧的开刀消增，第一视觉观感就远比周镜达要高级贵气，就是去做艺人，都完全够资格——当然，也红不了。
“这是你的朋友吗？”她回头问朴容槿。
笑容从容，但她内心其实相当不爽——她直觉顾则唯在这里，此时看到吴可橙，理所当然地会冒出一个念头——他刚刚不会在和吴可橙在一起吧？
朴容槿瞥了她们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周镜达睁大了眼睛，委屈地看着顾夜歌：“夜歌姐，我们前几天才见过……”
吴可橙冷不丁开口：“为什么要装作没见过我的样子？”
顾夜歌啼笑皆非，她皱了眉，诚恳而认真地道：“抱歉……我不记得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