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严肃了起来，换上一副训斥的口吻，表情也肖极了一个慈且严的长辈：“我见过很多有天分的演员，最后都被他们的表演方式毁掉了……”
女孩静静地听着，神色温和，笑容不变，一直到他说完，才温和地道：“我明白，感谢您对我的提点，只是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完成角色更重要了。”
“这正是我们在这里的目的，不是么？”
陈导面上略过一丝异样——倒不是诧异女孩的态度，表示自己愿意为戏疯魔的年轻人多了去了，但女孩方才全程温和沉稳，礼数周全，神色沉稳，似乎不受谈话内容丝毫影响。
但她神态又是那样谦和诚恳，双眸真挚，绝非自傲自负，听不进他人半点意见的人。
这种姿态才令他侧目——这女孩显然有一个已成型了的世界观，完全不会因外人看法而改变。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
想到方才和好友讨论的话题，他微微眯起了双眼，心中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
待陈导走后，顾夜歌这才看到阳河。她和善地打了个招呼，却见对方似乎是吃了一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竟忘了回礼。
顾夜歌心中略觉尴尬，受剧情影响，进组之后，她其实对阳河一直有一种微妙的排斥——不是针对他本人，而是受剧情、舆论风向的影响，难以克制的一种情绪偏向。
她本人是美少年爱好者，美丽又充满危险的少年才对她有诱惑力，阳河颜值再高，宁王的角色在她眼里也是个强行吃嫩草的怪叔叔，卑劣地用权势窃取了少女的青春——加上原著中南月河的年龄，她甚至怀疑对方有炼.铜倾向。
十三四岁的年龄，南月河可以倾慕身为同龄人的太子，但宁王却不能，也不该将其收入床帏。
——这点倒是和角色本身不谋而合，她们都清晰地看得到太子的种种劣根性，明白他所有丑陋之处，但仍然觉得这一对才是官配。
顾夜歌当然知道，这种由角色而产生的情绪偏向，相当的不应该也不理智，她也一直在尽力克制。但举止、行事可以控制，有些微妙的态度却很难掩饰——她觉得对方绝对能感觉得到，只是宽容地选择了包容和体谅而已。
今天她拍摄顺利，心中那些微妙的负面情绪也烟消云散，难得开怀而真挚地打了个招呼，对方反应却如此奇怪，很难让她不多想。
但情绪还没发酵起来，就被一阵扑鼻的香气打断了。
她今天凌晨便起来化妆，只吃了三个水煮蛋的蛋白，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闻到着香气，瞬间便将其他忘了大半，只期盼胃里能迎来食物的慰藉。
她眼见着香气扑鼻的保姆车抵达片场，然后……片刻不停留地驰向某位前辈的专属休息室。
十分钟后，另一辆带着速食调料粉、陈年油腻、廉价碳水等气味的小货车驰来——嗯，这才是剧组安排的食物。
《黄金台》剧组在许多方面都堪称行业楷模，唯独在一点伤难以启齿——回扣严重。
一个鸡蛋一百两银的故事，可不止出现在紫禁城里。
剧组报上去的餐标并不低，不少演员的餐标更是一天抵学生半个月生活费，可艺人私下吃穿用度的高额耗费，可能源于极尽奢靡的品质要求，但在有些剧组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120元一份的盒饭，吃的是什么？
咸水煮包菜一小份，夹生的土豆丝一小份，青椒炒一丝肥肉，配两粒咸菜，完事。
这是普通人员的午餐，顾夜歌身为艺人，每日餐标足足500元，比起助理来自然有特权，她用的是180一盒的豪华盒饭——即在晏华的盒饭基础上，再多一碗汤，一个水果。
汤通常是紫菜蛋花汤、番茄蛋花汤。汤色浑浊，，碎而薄的紫菜漂浮在其中，絮状的蛋花看得见，捞出来却是一筷子空。
这样的汤，在夜歌大学的食堂也是常见的——满满一大桶，摆在打饭窗口旁边，免费不限量供应，却常常无人问津，来打的多是减肥的女生，她们要用它来刷去菜上的油腻。
水果常常是苹果橘子，外观朴实，比宁寂烟带给她的核桃大不了多少，顾夜歌第一次见时，久久无言，只感叹如今世事艰难，水果还没成年，就要出来务工了。
但没办法，大剧组人情倾轧，她一个新人，怎好出头。只能自己私下给晏华买贵价速食改善伙食，她自己则买了一个小功率蒸蛋器，让晏华给她蒸点网购回来的紫薯红薯芋头玉米鸡蛋之类的东西做主食。
老前辈们多有自己的小厨房，业内老人也多有自己的办法，年轻职员只盼工资能结清，早习惯了拧着鼻子吃盒饭。年轻的演员们，一是习惯了节食，二是多数话语权完全不能和人气成正比，也只能自己私下找办法。
顾夜歌买给晏华的贵价速食，用料和价格一样足，味道其实并不差，但精加工+重口味，易长胖又易水肿，她只偶尔馋了去蹭一口。
晏华吃着120一份的高价盒饭，60块一盒的泡面，十分想念家楼下十五块钱一碗的羊肉炒面。
顾夜歌前段时间天天下了戏就开始在网上研究“低卡速食”，可惜下单的东西都没到货，不能一解胃愁。
劣质食物的气味扑面而来，顾夜歌本能地转过身，避开那令人心烦的气味，直接忽略掉胃里的喧嚣。
她目光忽然凝住了。
“怎么了？”过来拿盒饭的化妆师看到她表情，一时好奇，“你这表情怎么跟看到天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