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还剩几日在家,赶紧好好歇歇。”段孟宁提着一篮子清早下人送来的嫩梨进了段北丞的书房,因知道段北丞起早练剑后便会在书房小憩片刻,特意逮着这个空隙来的。
萧帝似乎变本加厉,这次在朝堂上又派段北丞带着人去边陲小城濛池,美其名曰勘察疫情救灾,实际就是去充人数当苦力的,满朝文武自然也知道,此等小事没必要让一个大将军亲自去,但是大家都不敢言,毕竟当事人都不带犹豫地答应了。萧帝观察着段北丞,他仍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表露出不满的意思,对萧帝言听计从,而萧帝也是在一次次试探他的态度,本以为他绝不可能屈尊去濛池,想着他一犹豫,萧帝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倒是没想到如此爽快。
“陛下如此,只怕段将军心里头压着火。”一位近臣在萧帝的书房,分析这件事情。
“近来边疆无事,让他去救灾又怎么了。”萧帝站在桌子前临摹着画,漫不经心地说道。
“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段将军位高权重,怎能随着人一同去干活呢?”
“他位高权重?”萧帝的手顿了顿,墨水滴到了宣纸上,他抬眼看着这个大臣。
大臣立刻跪拜下去:“臣失言,罪该万死。”
“起来吧,他的确位高权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是贬低了他。”萧帝冷笑一声。
“段将军既然答应,便证明他对陛下忠心可鉴,陛下大可宽心。”
“忠心?不过是,有东西攥在朕手里罢了。”
段北丞在看书,抬眼看了段孟宁一眼,没说话,段孟宁便把东西放在了他的书案边上,瞟到了一旁制好挂在那成型的折扇上。
“阿兄近日怎么想起做扇子了,如此好看?”段孟宁刚想去拿,段北丞便发了话。
“住手。”
段孟宁这才发现,扇面上画的是桃花枝,而她很快就联想到此前段北丞送过桃子的周乐颐,以及家中无缘无故多了那么多相关的东西,桃叶茶,甜桃酒……
段孟宁苦笑一声:“阿兄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从没有人直接戳穿过段北丞的心思,他抬起头,几乎是第一次正视这个义妹,他注视着她,沉默不语。
“你知道这是你第几次正眼看我吗?”段孟宁的眼圈微红,笑着问道,“自爹爹走后你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一次也没有。”
段北丞又一次垂下眼去,坐下,不知如何应付她,只好像往常那样不语。
“阿兄,”段孟宁凑到他面前,乞求地说道,“我跟在你身后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段孟宁,”段北丞终于出了声,他严肃地看着她,“你还知道你我是什么关系吗?”
“我知道啊。”段孟宁睁大眼睛,迫切地盯着他的双眼。
“我们是兄妹,”段北丞无奈地回答她,“别胡闹了。”
“义兄妹,你又不是段家的血脉,为何要拘泥于这个?”段孟宁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我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已经够纵容你了,你别得寸进尺。”段北丞坐得远远的,看向自己的那把折扇。
“‘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段孟宁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突然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爹爹因谁而死吗?你不愧疚吗?”
段北丞没料到她会提到这个,有些愣神,段孟宁却变本加厉地走到他面前:“他因你而死,你难道不该代替他照顾我吗?”
段北丞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我在照顾你,以你长兄的身份。”
当初,先帝病重,为了现在的萧帝除去威胁,给了年迈的段老将军两个选择,一是除去义子,让他段家无人可掌兵权,二是自尽,让年幼义子接任他的位置,两者都是替萧帝暂时削弱威胁的办法。
当时先帝偏向前者,毕竟段老将军没几年可活,那义子又是初生牛犊,颇得段老将军真传,萧帝不够沉稳,脑子不够,野心挺大,若不是先帝筹谋,朝堂迟早要反了天。
后者是退而求其次的方法,能让萧帝缓个几年,在幼子成人之前,还能暂稳朝堂,只是先帝怎么也没算到太后的头上。
没想到段老将军直接就在一次行动中,彻底失去了音信,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死,忠勇将士们群龙无首,只觉得是段老将军慷慨赴死,转而追随他的接班人。
段北丞虽年幼,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稳干练,段老将军的消失或是死亡,并没有让他握剑的手颤抖过,只是他再也没有了说话的人,也便不再多说话,凭着实力和出色的统御,将士们逐渐真心臣服于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家闻风丧胆的小段将军。
而段孟宁却把段老将军的消失全都怪罪于他,幼时只是责骂,随着孤独地长大,竟转变成一种病态的依赖和占有欲。
“呵呵……长兄……”段孟宁笑着,“是不是你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个周乐颐?”
段北丞听到周乐颐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有点不爽地皱了皱眉。
“你可知你付出心血去关照的周家娘子,压根就不喜欢你,”段孟宁咬牙切齿地说,“她说了,对你只是感激,并无男女之情。”
“她何时说过?”段北丞问的语气很淡,先前已经被周乐颐抵触过,他的心情早已没那么不堪一击。
段孟宁看他听到周乐颐便主动发问,更是嫉妒:“听她的好姊妹,崔氏女说的,人家让你死了这条心,另觅良缘。”
段北丞没说话,拿起那把扇子,仔细端详着,也没有继续理会段孟宁。
“你没听到吗?死心吧。”段孟宁重复了一遍,语气高傲。
段北丞坐回书案中间,想在扇面上画点东西,似乎当段孟宁不存在一样。
段孟宁伸手想去夺过扇子,段北丞立刻抓住她的手腕,狠狠甩开。
“别再放肆,出去。”
周乐颐伸着懒腰醒来,外头阳光明媚的,她难得睡了一会儿好觉,便让紫雁进来帮她梳妆,想去院子里转转晒晒太阳。
“贺兰四郎,前面便是客厅,进去喝盏茶,吃点果子,妤儿我已经派人去叫了。”陈容绡和婢女们簇拥着贺兰尽往前走,贺兰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