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宫人没说她犯了什么罪,她请罪的时候同样也什么都没说,因为彼此心知肚明。
她也知道,这是长公主留给晋王府的体面,长公主还是想保住舅父一家的,否则,单只里通外国这一条,就够全家斩首流放的。
四十庭杖实打实地打下去,没有半点水分,阳平郡主被先是被救醒,受刑到一半又昏了过去。
她的屁股已经被打烂了,两条腿也高高肿起,太医过来瞧了瞧,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命倒是能保住,只是往后怕是不能走路了。
这一刻,阳平郡主心中恨意滔天!
我明明已经认错了,你为什么还要重罚我?
明明大错并未铸成,为什么要让我吃这样的苦头!
不过是为了一个质子,你凭什么下这么狠的手!
姜永宁!姜永宁!
阳平郡主流着泪,紧紧抓着身下的锦缎织花绒被,哭湿了攒金织粟玉软枕。
没有人会听一个罪妇心中的哀怨和恨意,就算再恨、再怨,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深秋时节。
秋风扑面,已有冬意。
姜永宁耐着性子,生等着弹劾她的势力越来越大,先是假意交出了监国之权,后又跟姜洺珏演了一出姐弟不合的戏码,看着一条条大鱼扑过来,旋即收网。
五十多个朝廷大员被迫告老,宁国公、定国公、昌平侯、东昌侯、抚远伯等一众公侯世家全被抄了家,废为庶人。
还有恒王。
恒王是姜洺珏的亲叔叔。
可就是这个亲叔叔,在大乾都城城破前夕,为了向陆霁清投诚,他竟交出了玉玺和兵符,彻底断绝了大乾复国的可能。
也是这个亲叔叔,在姜永宁交出监国大权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上书,历数长公主十五条大罪,逼迫姜洺珏赐死她。
姜永宁自然也很对得起恒王。
其他的权贵只是废为庶人,至少还给留点田产糊口,恒王直接被她一杯毒酒送走,家眷尽皆流放。
如今的朝堂再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七成的官员都是姜洺珏提拔上来的,对他只有满满的忠诚,卯着劲儿地想报答陛下的提携之恩。
国库的钱也宽裕起来了。
姜永宁记得,再有一年,大乾最主要的产粮地闹了水灾,数万百姓成了流民,大乾却因国库空虚而无力赈灾,
也是这一次,被梁国趁虚而入,短短半年就攻破了都城。
姜永宁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乾重蹈覆辙。
天灾没法阻挡,却可以未雨绸缪,她极大方地拨出一大笔钱派人去修河道,并在周边大城里修建粮仓。
派去修河道的两个人也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
一个是治理水平极强,在水利上颇有建树,就是性子贪了些,一百万两银子,他敢贪十万。
只因能力过于突出,效率也高,姜永宁深恨贪官,却捏着鼻子忍了他。
另一个能力平庸,但清廉得近乎死板。
说来也是件乐事,户部每年在快入冬的时候都会给官员们拨一笔炭火钱,按照顶级高低各有不同,到他这儿,户部算错了帐,多给了他三两银子。
这位得知后二话不说,特地租了驴车赶去户部,把那三两银子还了回去。
还完钱还不算,还非得让算错帐的小吏报销他租驴车的二十文钱!小吏不肯给,两人险些打起来。
事情传到姜洺珏耳朵里,他也是哭笑不得。
姜永宁坏心眼地觉得,让这俩人共事一定很有意思。
除此之外,她又花了几百万两投在军费上。
边城的城墙都给我修起来!
刀枪铸一批新的,盔甲嘛,不至于让每个士兵都有,但总旗以上必须是皮甲!
还有,边军操练和伙食也得上去,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扩军。
多事之秋,这些都得预备着。
算来算去,刚充盈起来的国库马上又要见底了。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几次上书恳请姜永宁别花了,要不然他就吊死在太和殿里。
姜永宁连忙把人安抚住了。
这些事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却没有传进大乾宫里。
重华宫偏殿,陆霁清正在缝制冬衣。
天冷了,白天太阳还足,但到了傍晚风尤其大。
偏殿的门窗年久失修,陆霁清就找来破布将缝隙都塞住,饶是如此,睡在茅草堆里,还是会觉得冷。
陆九看着自家主子沦落到这步田地,简直恨不得把大乾宫上下屠尽!
“殿下,您不能再呆在这儿了,那个女人蛇蝎心肠,再不走,您迟早会被她折磨死!”
“我不能走,还不是时候。”
陆霁清毕竟是皇子出身,针线活实在不是他强项,没几下就被针刺破了手指。
鲜血涌出指尖的时候,他有些发愣,过了一会才道:“永宁最近在忙些什么?”
自从被赶出永宁宫,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永宁了。
除了需要了解大乾的动向之外,他也……很想很想她。
眼中流露出的思念逃不过陆九的眼睛。
陆九只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是疯了!
为了她,甘愿在这破败的宫殿里受苦。
为了她,几次险死还生,还要被她折磨侮辱!
明明一个绝好的机会在眼前,还是为了她,竟生生错过!
陆九不敢说自己主子的不是,只是对姜永宁杀意滔天!
杀了她,杀了她!
没等到想要的回答,陆霁清疑惑地望过去,“陆九?”
不到陆九回答,就听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陆九瞬间消失。
随即殿门被推开!
四个小宫女侍立在两旁,秋怜慢慢走进来,有些嫌恶地看了眼陆霁清。
“想不到,质子还会缝衣裳?”
陆霁清没理会她话中的讥讽,站起身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