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谷主,您在吗?”林绘锦解下来了肩上披着的蓑衣,试探性的向着异常安静的药庐内探望。
以往这个时辰,云海总是会一身月白色长衫伫立在药庐外面,目光恬静淡雅的凝望着不远处的那片竹林,即便是起风落雨的时候也会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雨滴落地,可是今日,远处飞奔而来的林绘锦并没有在长廊外面看到云海的身影,更不见迟慕白的身影。
担忧莫名的袭上了心头,更让林绘锦神色慌张起来:“迟谷主,今日我在湖边掉了两尾鲈鱼回来,熬汤的味道会特别鲜美,记得云海少爷特别喜欢喝的,我便给您送来了一条。”
“迟谷主……”
林绘锦站在门外轻声呼唤,可里面却隐约听到了女子的啜泣声音:“云辞……”
“云辞,你醒醒!你醒醒!”
“慕白,真的没办法了吗,哪怕拖延时间再多一些时日也好啊……”
咣当――
林绘锦手中提着的鱼篓倏地掉在地上,鲈鱼也跳了出来,在地上活蹦乱跳的打滚。
林绘锦只觉得双腿僵硬,挪动般的到了声音来源的房间:“迟谷主……云宫主,您回来了。”
云舒擦掉眼角的泪痕,眼神避讳,迟慕白却是忧心忡忡的点着头。
林绘锦侧着身子,从云舒和迟慕白身间的空隙望着软榻上躺着的那抹身影。
少年脸颊消瘦,眼窝下陷,原本漆黑晶亮的双眸此刻却失了精神,虚弱的侧身依靠在镶金线绣竹纹,在见到林绘锦的身影的时候,苍白的失了血色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笑意。
“绘锦,你来了。”
林绘锦袖子中的双手紧握,唇角微微扬起:“是啊,我来了。”
“前些日子同你说,雨天的时候是京郊外面鲈鱼最肥的时候,我便去特意钓了两条回来,向着若你能喝到一些鲈鱼汤,定然会喜欢那鲜美的味道。”
“可是,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你怎么了?”
林绘锦目光闪烁,小心翼翼。
云辞却避之不答,略微抱歉的看着林绘锦:“对不起,我好像,今天没办法喝了。”
林绘锦抿唇摇摇头,眼底的湿润一闪而过:“没关系的。”
“等着你好起来之后,我再去替你钓两条回来,一定要新鲜的鲈鱼熬出来的汤才会最好喝,对你的身体也是有着好处的……”
“绘锦……”
云辞轻声开口打断了林绘锦的喋喋不休:“我可能……以后都喝不到了。”
林绘锦蓦地止住了声音,眼眶微红的看着云辞:“连迟谷主也没有办法了吗?”
“他的医术那么好。”
云辞宠溺的笑了笑:“嗯,没办法了。”
“病来如山倒,早先我便身体积弱,如今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能在我离开的日子里认识你,绘锦,我很高兴,即便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和你一起随心畅谈了,我也不后悔活过这一辈子。”
林绘锦眼角湿润,却傻傻的笑着:“虽然我们认识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却让我觉得好像是几辈子,可能这便是缘分吧。”
“云海,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保重。”云辞努了努唇,似乎想要同林绘锦做着最后的告别和叮嘱,可那滔滔不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只化为两个字。
保重。
哪怕未来的日子里没有他的陪伴,林绘锦也要好好的活着。
“好。”林绘锦又淡然的笑了笑。
云辞缓缓伸出手,想要替林绘锦整理额间掉落下来的碎发,外面电闪雷鸣,林绘锦的身上也被雨水打湿,眼下正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化为滩滩水迹。
林绘锦就这样半跪在云辞的床榻前,轻轻的拉着自己的手腕,可惜……云辞抬起的手还未到林绘锦的耳边,便这样无声的垂落下来。
云舒失声哽咽,景瑜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的叫着主子。
林绘锦却目光温柔的望着,床榻上神色安详的云辞:“放心吧,云辞。”
“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没有你,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份希望……”
“不用担心我,你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来世,我会找到你。”
林绘锦眼眸噙着泪水,唇角却缓缓扬起一抹微笑:“下一辈子,让我来守护你。”
她的话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了已经睡熟了的云辞,可在旁观的人的耳边听来,却尤为震撼。
云舒眼角湿润的看着林绘锦的身影:“绘锦,你……”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叫云辞……
是后来想起来了什么,还是说,从最先开始的时候,就不曾忘记过了?
林绘锦莞尔笑着,低头之间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心酸:“他既希望我能忘掉一切,我何不让他走的开心一些。”
从一月前云舒在饭桌上的欲言又止开始,林绘锦便察觉出来云辞身体上的反常,他好像……连半点内力都不曾有了,就连提东西的力气都没有,虽然林绘锦没有明说,但她都明白的。
云辞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
他身体的毒本就棘手,又失了内力武功,怕是连迟慕白也回天乏术,没关系的,真正的爱是会刻在骨子里面的,而非放在嘴边。
既然云辞希望他忘掉一些,那林绘锦就假装喝下他亲手递过来的加了忘川的汤水,假装成他希望的样子,假装失忆的模样陪在云海的身边。
她一直都在假装。
每次见到云辞,都好像是新认识他一般同他说笑交谈,每次见到云辞竭力隐忍着痛苦,在自己面前强撑的时候,她都装成视若无睹。
只是因为,她不想云辞太过难过辛苦,更不想云辞走的不放心。
哪怕他们桑田农家的时间不过只有一个月,但也……足够了。
在林绘锦的心中,她已经同云辞安然的过了一生。
她会好好的活下去,会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活成云辞对她期盼的那个样子。
“云辞